燕玖说:“做这种事的人,要么游手好闲,要么成了宰相。”
郑琴缺说:“我是后者,不过是还没找到自己想要扶持的人,所以一直赖在太后这里游手好闲。等有一天我真当上了宰相,请你吃鸡。”
“我拒绝。”燕玖对大祭司有阴影,虽然只是小野鸡,但是她现在对所有的鸡都反感。
郑琴缺对着她离开的背影喊道:“那吃鱼好吗?”
“……”
出了宫,她直接去了城郊,找闻人潋。这个时候,他应该在那里。而平静了许多天,她相信自己已经够理智了,凡事三思而后行,这个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可到了那里,伊沧澜说他去了宰相府。
很好,他自己送上门了,燕玖便又拐了回去,再次看了一眼这个地方,竟然是用这样的心态,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闻人潋在院中等候多时,院中繁花已经落尽,树上也长了桃子,大花欢呼雀跃,似乎很喜欢他的到来,带着它的鸟类朋友在一旁叽叽喳喳,福嫂快要被吵死了。
燕玖回到家,福嫂赶紧迎上去,说:“小姐,闻人先生等你很久了。”
她点头,径直进了后院。
闻人潋站在树下,回头望了燕玖一眼,仔细瞧瞧,她前段时间长得那几斤肉都瘦回去了,微笑道:
“没有好好吃饭吗?怎么这么憔悴?”
燕玖说:“去郑琴缺那里听了一会儿曲子,心情好多了,暂时忘却很多伤心事,也想了很多该想的事情。”
闻人潋说:“也包括我吗?”
“对。”燕玖说:“我现在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哪一件没有你的插手?自然句句都离不开你。
你曾说你是我的授业恩师,要教我不同于其他女子的道。那一日,我没有听师父说完,如今我闲下来了,想听师父说完你所认为的道。”
悠然的笑换做了一声苦笑,说:“来日方长,道不可说,也说不破,慢慢你自会明白。”
燕玖却很直白,自己继续了这个话题,说:“那日,师父说,要举得起万里河山,要心怀万民。那么请问师父,民是什么?民是人,不跟高低贵贱,长幼妍蚩,华夷愚智。那么,洛傅叶错了吗?为何要死?”
闻人潋道:“他没有错,你也没有错,可反而,两个没有错的事物相碰撞,就不代表没有错。更何况,这个世间,本来就不是以对错论是非,定生死。
洛傅叶走上这条路,早该知道他应得到的结局,可他毅然走了。”
“是啊,他毅然走了这条路,而我却苟且活了下来。”这回换做她苦笑了,可她今天不想回避这个话题,说:“师父教我是非对错,可是却忽然告诉我,这个世上没有是非对错,是想让我明白,其实我所学的都是假的吗?”
“是,也不是。”不知何处飞来一枚蒲公英,悠悠地停在闻人潋面前,他轻轻伸出手指,让蒲公英停在自己的手指上,不偏不倚,他说:
“是到非时终是非,非到是时亦是非。是非对错,在你心底,只有自己才能住在这个世上的对错。”
“这不是我要学的是非对错!”燕玖说:“我所要学的天下之事,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好人不应该枉死,两情相悦可以白头偕老,我很难过的时候我不需要忍着,教育者的本质就是将自己的思想灌入别人的脑子,可是我不接受你的思想!
我要出师!我不想当你的弟子了。”
“放肆。”虽然会料到这个结果,可他也会生气,极少生气,所以连生气都没有气势,他说:“你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行过三跪九叩之礼拜入我门下,出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燕玖说:“我不可能再跟着你。”
闻人潋说:“那我便用另一种方式教你。”
燕玖严肃道:“我拒绝。”
“跪下。”闻人潋低喝一声,燕玖本有些胆怯,想要反抗,他手劲很大,将她摁了下去,跪在地上,说:“你好好思考,一个人,倘若不能有如此胸怀,没有承受苦难的毅力,那便算作我看错了你。你不受教,我也有责任,可解决的办法不是出师逃避。
玖儿,我们两个,不是师徒便是敌人,你连我都斗不过,还怎么出师?等到有一天,你将我打败,便是你的出师之时,到了那个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往事随风飘,你还会这么记恨我吗?
天涯海角,你会遇到很多人,而陪你到最后的人,又会是谁?
跪着,真的能思考更多吗?燕玖也在思考这些问题,没打算起来。燕宏虞只是路过看了一眼,听说闻人潋来过之后,便不再多问,满怀忧思,离开了。
院子里只有大花嚣张的声音,闻人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福嫂有些心疼,想过来将她拉起来,被燕玖劝住,打发下去:“福嫂,让我一个人静静,这样我会比较容易想得开。”
福嫂说:“那你别苦着自己,受不了就赶紧起来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