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昌临咬了咬下唇,终究是没把那句“我有谁“问出口。
他哪里有那个立场说这种让她犹疑的话。
“可是你在哪儿过得不好,不是吗?”沈昌临只问了这一句。
“哪里有什么过的好不好的呢?”千眠笑着摇了摇头:“只要是我想要做的事情,就算会吃苦我也一定要做到的,阿昌,我的性子你该清楚的。”
“不要担心我。”千眠又接着道:“我能在父皇手里捡回这条命来已经是万幸了。”
“那么,”看着这样豁达的她,沈昌临却仍不死心的追问道:“如果他真的在意你,此刻你就不会还在这里了。”
刚刚金宇微明明说了,要想灵魂回到躯体,灵魂本身的意愿和躯体受到的召唤缺一不可。她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留在这里,可是为何回到现在还安安分分的在这里。
“在你面前我不想找什么借口。”千眠也仍旧只是笑,笑的苍凉笑的无力。那种笑是沈昌临从来没有见过的。多年以来她一直扮演着天之骄女的身份,出生即封长公主的殊荣,十岁得到储君玉佩的得意,以及十三岁荣登大宝的风光无限。
他其实也早已经习惯那个永远张扬笑着的她。
“阿昌啊,”她却突然扑到他的身上,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把头偎在他的胸前,闷闷的道:“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时光像是忽然回到了以前。年少时被繁重课业缠身的两个小小少年,一个忽然扑到另一个的身上,忽闪忽闪着眼睛问道:“听师傅说你的轻功练的很好啊,阿昌,带我飞一飞好不好?城里那家悦蝶轩的糕点听说很好吃啊,我们一起去?”
他就一边骂着“你是要当皇帝的人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光想着玩”,一边把人抱进怀里,踩着月色,像是飞贼一样,轻踏过华丽的琉璃瓦和最平凡的红砖。
“好。”他的手不自觉的在她的身后收紧,沈昌临低下头去,嗅着她身上有些缥缈的香味,忽然感觉这个拥抱已经过了太多太多年了。
“丞相的所有近亲一律格杀,族人和亲友废去妖力,永世不准入京都。”
夜明珠的光惨白着舔上流焰坚毅的侧脸,没有烛火的摇曳,可是也多了几分动荡的模糊感。
银曜静静听着他的全部吩咐,低头领命。可是要走的时候,却又被叫了下来。
流焰的手中随意拿了一本折子似乎是要翻,银曜不小心抬头看了一眼,却是已经批阅过有了朱印的了。
“她……如何了?”
这次的行动他们并没有损失太多,他手下的侍卫也只有几个受了轻伤的,但是银曜很清楚王上问的肯定不会是他们了。
那么就只有……
银曜回头抱拳:“回禀陛下,微臣从回来之后一直在忙于肃清之事,所以金姑娘的情况并不十分清楚。”
流焰从奏折里面抬起头来,两道剑眉有些不悦的皱起:“本尊记得,这件事情已经交给了你。”
听出王上话语中有责怪的意味,银曜少有的有些心虚,只得硬着头皮道:“臣已经将金姑娘送到了奇绯宫,祭司大人神通,想来这几日也该醒了。”
“可是并没有人来通知本尊。”流焰的眉头皱的更狠,银曜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这话语中的不满他还是听得出的,因此抱着将功补过的心情赶忙道:“臣马上就去看望金姑娘。”
这回流焰没有再接口。银曜忐忑不安的想要离开的时候,流焰却再一次开了口:“虎王这几日都在何处?”
“回陛下,这几日虎王居住在宫外的行宫之中,但是经常出入后宫,似乎是为了朱颜姑娘,但是侍卫们说也经常在奇绯宫附近看到他。”
“奇绯宫?”这回流焰的眉头又重重的皱了起来:“祭司住处向来只有本尊能够出入,他在哪儿干什么?”
银曜只是低着头不肯说话。
流焰沉吟了一会儿,只道:“这几日你看住虎王,无事不必进宫。等到过几日将账算清了,你便看着他,让他早日回封地去。”
“是。”
这次银曜总算顺利的走出了清心殿。这几日进清心殿他总要暗中捏一把冷汗,王上的脾气比之前还要更加的阴晴不定,总会像刚才那样忽然问出些他根本不能回答的问题。
再加上还要说些违心的话……银曜擦了擦额上的汗,抬头看了看天,对着清心殿旁边的侍卫嘱咐了一番,便隐了身形,朝着某个陌生的地方去了。
树木层层叠叠的围绕着,在初春的天气中更加舒展开的绿色堡垒像是要将所有眼睛都迷乱,不是奇绯宫又会是哪儿。
银曜停在树木的最外层,谨慎的探测了一下四周的动静,才小心翼翼的继续前进。
可是那眉头却是也皱了起来。
有虎王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