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卿面色平静,倒是没太大情绪波动,只是……好似有些愣神,听得靳月开口,他才幽幽的抬了眼帘,视线从她的面上,逐渐移到了她的小腹。
呼吸微促,他微凉的掌心,轻轻贴在靳月的小腹上。
“是……这里吗?”削薄的唇,匍出细弱的声响。
靳月的眼底浮起些许氤氲,如烟波浩渺,被他一句话激荡起阵阵涟漪。她将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很是肯定的点头,“是!相公和我的孩子,从此以后,我便是相公生命里最特别的一个。”
最特别的一个?
傅九卿指尖微颤,面上极力维持着最初的从容淡然,手背上的暖,透过肌肤渗入骨血之中,蔓延至四肢百骸,一直涌到了心里。
“你、你不喜欢孩子吗?”靳月低声问。
否则,为何面无悦色?
他极是认真的盯着她,“我想要月儿为我生的孩子,如你,似我,吾皆欢喜!”
他也想成为她生命里,最特别的一个,成为她的相公,她孩子的父亲!
可是太高兴了,便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激动,难道要抱着她转一圈?又怕伤着她。
人呢,就是这么矛盾,他只能压抑着内心深处的波澜,尽量温柔以待,免得她也跟着他激动,万一伤着她自身又该如何是好?
靳月掩不住唇角的笑,饶是死死咬着唇,笑声仍是止不住溢出,“我有孩子咯,傅九卿的孩子,哎呀,这以后要是长得像相公你这般好皮相,那还了得?”
“如你这般,恰好!”傅九卿伸手抚上她的面颊,将那一缕散发,轻轻拨至她的耳后。
若孩子像她……怎么看,都会满心欢喜!
傅家的五少夫人有了身孕是好事,消息传回傅家,傅正柏挣扎着坐起身来,含着泪连道三句,“真好!真好!真好!”
消息传到了宫时,皇帝宋玄青正在陪太后用膳,当即愣怔一下,不由的心生感慨,“这两人倒是极快,这般就赶上了朕!”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说的什么胡话,小夫妻两个情意浓浓,自然会早些开花结果!哀家要当皇祖母,又要当外祖母,委实是双喜临门!甚好!甚好!”
想了想,太后又道,“对了芳泽,哀家记得前些日子刚进了一批蜀锦是吧?”
“是!”芳泽行礼。
太后招招手,“去,挑几匹喜庆的出来,哀家得……”
一扭头,宋玄青凉飕飕的瞧着她。
“哀家要亲手做几身小衣裳,给哀家的孙子和外孙。”太后瞪了儿子一眼。
如此,宋玄青才敛了神色,“到时候,朕让玉妃给母后搭把手。”
“小气!”太后轻嗤,“那是你妹妹!”
…………
出了慈安宫,宋玄青便回了一趟书房,抽屉里摆着两对上好的玉如意,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都是上乘之选。
宋玄青笑了笑,“到底是派上用场了!”
“皇上您真是有先见之明,做了两对玉如意。”海晟笑道,“这样好的东西,皇宫里都挑不出多的,奴才听宫里的老人说,如意镇胎,真是好物件。”
宋玄青合上两个锦盒,“当初朕让人打制的时候就想过,一份送到承欢宫给白衣,一份……妹妹出嫁的时候,朕没备过嫁妆,来日有了孩子,朕可得送个独一无二的好东西,也免得太后笑话朕,真以为朕小气!”
海晟毕恭毕敬的接过,低声笑道,“奴才一定稳稳妥妥的送到公主手上。”
“其实朕也知道,她并不稀罕这些东西。”宋玄青拂袖落座,瞧着手边的那幅画,眉心微微拧起,“但凡她有一点爱慕虚荣,朕都不用烦恼送她什么。”
可惜,靳月这丫头……只重情义,不慕财色,与寻常女子委实不同。
转念一想,她这样的性子也好,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把住底线,绝对不会善恶不分,是非不明,重情却不会感情用事。
“奴才这就去送!”海晟端着锦盒转身。
然则还没到门口,又听得宋玄青喊了声,“回来!”
海晟愣怔,紧赶着折回去,“皇上,不送了?”
“送!”宋玄青皱了皱眉,“总归不能白走一趟,朕……送她一份大礼,希望她能记住朕给的这份人情,莫要忘了初衷,更别忘了……慕容家的祖训!”
海晟犹豫了一下,瞧着宋玄青捻了笔杆子,当即放下锦盒,捋了袖口去研墨,皇帝这是要下旨?!
果不其然。
皇帝的礼和圣旨是同时到的,海晟亲自去的傅家,等在傅家的花厅里。
傅九卿领着靳月闻讯赶回,只瞧着傅家门前,红澄澄的一片,都是宫里送来的物什,侍卫盈门,声势颇为浩大壮观,老百姓远远的围观。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却也知道傅家门楣光耀,今非昔比。彼时富可敌国,亦不敢商贾之家,如今得皇上青眼,真正是皇亲国戚门第。
“海公公!”靳月进了院门。
傅九卿站在她边上,微光里真真是一对璧人。
“公主!”海晟笑盈盈的行礼,见着傅九卿的时候,格外行了大礼,面色极为严肃。
见状,靳月面色一滞,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傅九卿。
如此做派,若傅九卿还瞧不出个所以然,此去北澜怕也只有送人头的份儿。
“奴才乃是大周皇帝跟前大太监……海晟,给北澜七皇子请安!”海晟毕恭毕敬,弓背哈腰,“奉大周皇帝圣旨,恭请七皇子暂居行辕受护,待明日早朝,以候帝君传召!”
周遭兀的安静下来,风过树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一阵阵一声声,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