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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钱军安、陈俊和陈超说,他们去了桐岭乡第一和第三生产队,这两生产队间有一个大湖,队上水田、鱼塘和沼泽地特别多,是湛江市主要的水产供应大队,鱼(虾)产量大。
这两生产队喂养和野生的鲢鱼、鲫鱼、草鱼、鲟鱼、鲤鱼等,每天都有专门的人捕捞,平均每天至少载两大卡车进城,运去湛江市各个街道办、片区内的副食品店和供销社,供应给城中的家家户户。
当然,要凭票且去得早,才能买到鱼。
没有票,有钱都不管用。除非是买死鱼。就是那些当天死在运输途中的鱼,也有人抢着买。因为不要票,还比活鱼便宜,只需三、四毛钱一斤。
问题是这两个生产队的队长,价格都要得比较高,和副食品卖的价格一样,不拘什么鱼,一斤七毛五,没得讲价的余地。还说了如果一次进货低于三十斤,他们都不给送,要苏漪自己安排人去拿。
并且,不管是他们负责送,还是苏漪安排人去拿,中途如果鱼死了,他们也一概不管,不另外赔偿活鱼。
钱军安最后道:“大姐,这两生产队的鱼虽然多,可队长的态度很差!因为他们的鱼不愁卖,和我们说话,都是拿眼角看人。谢绝讲价不说,不管咱们要多少鱼,还一点优惠都没有。鱼死了,也不给赔,这不是坑人吗!我觉得真要买鱼,一定要换个地方。”
陈超、陈俊也道:“我也觉得不能去那儿买鱼。”
好八卦的陈俊,目光左右前后扫了扫,看到工人离他们站的这个角落有点远,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大姐,哥儿几个,你们不知道我昨儿打听到什么消息了!这两生产队中间那大湖,最近才死了人……”
“什么?!”苏漪惊叫出声,引来大家的注目。吓得陈俊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刘大伟四个眼珠子掉一地,背后都冒出了冷汗。
正在底楼搞装修的几个刘坪来的匠人,以为苏漪叫陈俊几个眼神不正的小青年欺负了,光着膀子,分别拎斧头、抓榔头、举刨刀、扛木头,冲过来,把苏漪拉到身后护着,神情凶恶对陈俊五人低吼:“你们这群混小子,也不打听这儿是什么地方,小苏是什么人,也敢跑上门来欺负她!当我们几个是死人啊?!还不滚?想挨揍吗!”
“元贵哥、刘四叔,你们冷静啊,陈俊他们是……算是给我跑腿的。刚才他们告诉了我一个比较惊人的消息,我一时不防,被吓到了,才喊出声。他们没有欺负我,反而还帮了我大忙。叔,哥,你们先回去做事,需要帮忙时,我会叫你们的。”
苏漪劝走给她出头的刘元贵几个,抓着陈俊低声问他:“有人跳湖吗?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准确不?这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尸体被捞起来没?知道跳湖的是谁?为什么跳湖吗?有没有把这事儿报告给附近的派出所啊?”
陈俊呆呆转了转眼珠子,朦胧中仿佛看到眼前有无数金星转动,差点叫苏漪连珠炮似的问句砸晕,“大姐,你别急,等我想想,再和你说。”
苏漪没急,可钱军福、刘大伟几个却是心急如焚,站陈俊旁边的陈超,一巴掌拍在陈俊后脑勺上,“别卖关子,赶快说!我们等着听呢。”
“昨儿我到塘坎下那片芦苇丛里蹲着拉屎时,听几个在一边的渔网里捡鱼的大妈说的,把我给吓得屎都拉不出来了。她们说之前到第一生产队落户的三个被拐过的女孩儿——具体什么名字我记不清了——因为叫拐子拐卖过,名声臭了,落户到队上后,日子很不好过,叫队上的人孤立不说,还因为长得年轻漂亮,经常被人辱骂,住的破屋子还叫人泼了几次粪,甚至遭到队里队外的流氓sao扰。”
“听说大约一个月前吧,这三个女孩被七八个喝了酒的地痞流氓女-干.污了。因为她们不受队上人的欢迎,住的那小破屋离其他村民比较远,叫那群畜生狠狠糟蹋了一晚上,嗓子都喊破了,也没人救她们……”
陈俊心说也不知是真没人听到,还是有些人明明听到了,却假装不知,放任那些女孩儿被欺负。毕竟他有偷偷去瞧过那破屋子,和村民聚集的地方,只隔了一两百米远而已。夜里静,一点声音也会被放大。听几个大妈的口气,那些女孩儿叫得还挺大声。话里话外都是有人听到了,却无动于衷。
活了十八年就做了六年混混的陈俊,以前也没少干调.戏女孩儿,和偷鸡摸狗的事儿。可他最多强行牵过落单姑娘的手,连脸都不敢碰。陈俊觉得自己和那些人比起来,简直弱爆了!完全被衬托成了大好人,好吗!
苏漪听到这里,气得狠狠一跺脚,溅得脚下的尘沙飞扬。她眼睛一片腥红,和鲜血的颜色没两样。牙齿磨得咔嚓响:“这三个女孩儿……后来投湖自尽了,对吗?为什么出了这样大的事儿,派出所和公安局都没人出动?那群畜生是哪儿的人?都叫什么名儿?我非去抽死他们不可!”
“大姐,你冷静啊!”陈俊和钱军安一左一右抱住盛怒的苏漪的手。
陈俊哆嗦着道:“这事儿和您没关系,您干嘛强出这个头?最多咱们去公安局报个案,让公安出面。我悄悄打听过了,那群流氓都是地头蛇,以前没少犯事儿。而且他们有后台,当地人都不敢惹。您一个年轻女同志去了,能讨着什么好?”这也是他昨天不敢随便报案的原因。就怕那些渣滓将所有罪证掩埋了,报案也没用。而且若是叫人知道是他报的案,肯定要搞死他。他可不想死!
苏漪尖叫一声:“放开我!我不怕他们!我一定要弄死他们!给那些姑娘报仇……”
陈俊死死抓着苏漪,大吼出声:“您当为什么至今派出所和公安局都没人行动?桐岭乡派出所的所长,是其中三个流氓的亲叔叔!那所长在包庇他们呢,人家根本有恃无恐!”
他见苏漪不再挣扎,吞了口唾沫润喉,将声音压低:“镇上和市里的公安,根本不知道有这种事儿发生。没人敢把这事儿捅出去!那三个女孩儿被女-干.污后,曾去桐岭乡派出所报过案,可是根本没人受理她们的案子,还被人说诬告,按着打了几板子撵了出来!”
在场的人,第一次听说距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竟然有这么无法无天的事儿发生,震惊怒愤之余,还有种说不出的惶恐。他们简直不敢想,如果他们是经历过那样恐怖绝望的事儿的女孩儿们,又该怎么办?
一片死寂中,陈俊满含悲愤的声音还在继续:“欺负她们的人里,有队长的亲戚。队里的人也不敢帮她们。那些人因为怕她们跑到外面把事情闹大,还和亲友们一起,把她们看管起来,不让她们吃饱,叫她们无法离开生产队。”
“有些恶毒的人,还变本加厉欺负她们——对她们各种辱骂、丢石子、丢烂菜叶、泼脏水……甚至晚上有不要脸的粗汉,偷摸进她们的屋子,侮辱她们。后来她们想不开,一起跳了湖。”
“队上的人以为她们住不下去,趁夜里偷偷逃进了村子后面的山里,还派人去找过她们,可是没找到人。直到半个月前,一个女孩儿的尸体,被捕鱼人的渔网捞了起来……”
苏漪的心脏被怒火烧得灼痛,她眼里有泪水涌出,“她们还那么小?被拐又不是她们的错,明明她们也是受害者,为什么会被人这么欺辱?这究竟是什么世道!”
“好不容易从拐子手里逃出,却叫人以狠毒、龌龊百倍的手段逼害死了!她们知道自己可以落户到城边上后,多高兴啊!甚至还憧憬着嫁给工人或者城里人过好日子……”
“可她们过的这是什么日子?!我也有错,我应该早点去看看她们的。呜呜呜……她们叫人害得那样惨,没人帮她们,大家都欺负她们,她们该多么痛苦、多么绝望,才一起投湖啊!呜哇哇!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这点,早去看望她们?!我也是帮凶……”
偷听到事情始末的刘元贵四人,和一直围着苏漪的陈俊五人,听她这么自责,哭得那样悲痛,见她完全没了精神,整个人怏怏无助,如果不是被人扶住,都要站不起来了。纷纷出言劝慰苏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