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鸣说:“女孩子,学会计的,应该好找工作啊!”
二虎说:“那看你找什么工作了。在我们县,别说你是省财经学院毕业的,就是北大毕业的,要想找到一个有编制的工作,进县委、县政府或者各个局,没有县委书记签字,谁也进不去。有些有关系的,花些钱,三万两万,请请客,送送礼,可能就办成了。没关系的,你就是想花钱,托人办,十万八万都不一定能办成。因为不熟悉,谁敢接你的钱啊!熊小强他一个摆摊的,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他哪里可以搞掂县委书记?”
王一鸣说:“你二虎好歹在县里也是一个名人,你就帮帮他。找一找县委书记吗!”
二虎说:“哥,找县委书记我是可以找到,但是,要出钱怎么办?我总不能给他垫吧?再说了,他熊小强也没有什么钱呐!我说少了吧,三万两万,办不成怎么办?钱花了,不能退回去吧。说多了,十万八万,他有吗?肯定拿不出来。再说了,我们县的县委书记换了,现在这个,是从别的县交流过来的,姓周,四十多岁,特别敢干,人送外号‘周扒皮’,到我们县两年多了,什么也没干,整天就是扒老百姓的房子,修路,搞房地产。现在整个县城比以前扩大了一倍,到处是新开的楼盘。那些搞房地产开发的老板,不是他的老乡,就是他的同学。个个跟着他发大财。可把咱们县的老百姓坑苦了,现在县城里的房子,一天一个价,均价已达到三千多了,好的高档的楼盘,一平米五千块。你看黑不黑。我们这里大部分人的月平均工资还不到两千块。你说老百姓怎么活吧?”
王一鸣问:“原来那个县委书记呢?”
二虎说:“升了,我们县的一把手升得快,谁到这里,三两年不是捞个八九百万,往上边一送,就升官了。”
王一鸣说:“升到哪里去了?”
二虎说:“到市里去了,升了市委常委、统战部长。”
王一鸣说:“这么说你确实是办不了?”
二虎说:“我要是能办,我就不让他去找你的麻烦了吗!我给你说实话,哥,我儿子王闯大学毕业,我还想让他去找你呢。我们这里是小地方,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委屈。工资低,环境差,门头差事特别大,一个月挣的钱,有时候都不够随礼的。整个县城就那么大,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有时候一天就接到几个请帖,结婚的,生孩子的,老人去世的,都得随礼,不去你就赖了,出去见了面,不好说话。所以,就是再困难,也得打肿脸充胖子。干熬,一般的老百姓的生活现在就是干熬。你没有办法。”
王一鸣说:“你二虎不至于这样吧?说得那么可怜!”
二虎说:“我肯定不会了,好歹我还是副处级干部,手下管了一万多的中小学教师,茅台酒照样是喝不完。我说的是老百姓,像熊小强那样的。”
王一鸣说:“既然你管不了,那我就只好管起来了,他那样的家庭,我们拉他一把,他就能活下去。我们不管,他就没有多少活路了。谁让我们是老同学呢!你告诉他龚秘书的电话吧,让他带着他闺女一块来,我看看,如果合适的话,我就给她闺女安排一个工作。因为当年我有过承诺,不能食言。”
二虎说:“好,我这就转告他去。”
王一鸣又问一下父母的情况,两个妹妹家的情况,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大年三十晚上,王一鸣曾经跟父母通了电话,得知他们今年冬天都住在二虎家里,由二虎两口子伺候着。为了照顾两个老人的生活,二虎家请了一个保姆,专门在家里做饭、洗衣服,陪着老人聊天。二虎的老婆在县二高当副校长,寒假有一个月,也在家里照顾两个老人。应该说,两个老人是幸福的。
过节之前,于艳梅按照往年的惯例,向二虎的银行卡上转了一万块钱,说是给两个老人的过节费。
从二虎的电话中,王一鸣得知,父母的身体都很好,住在县城里,屋子里装的有空调,洗澡到外面的澡堂里,那里有暖气,各种条件比在乡下的老房子里条件好多了。有个头痛发热,都是二虎陪着去县医院,那里的院长、医生一看王二虎来了,都很客气。方方面面都给予一定的照顾。
妹妹三妮和妹夫高健从老家带了一帮人,有五十多个民工,在省城里于艳梅的弟弟于大伟开发的房地产工地上做工程,因为于大伟的照顾,一年下来赚了二十多万。别的老板干了一年的活,拿不到工钱的多得是,被农民工天天追着到家里闹,连春节都不敢回家。
而三妮和高健的工钱,总是能够按时结算,看起来还是亲戚可靠。三妮说,再干一年,他们两口子就可以在省城里买房子了,到时候把父母接到省城里住去。三妮和高健生了一个闺女,一个儿子,闺女十六了,儿子十三。都在县城里上学,闺女上高一,儿子上初中,吃住都在二虎家。
四凤是王一鸣最小的妹妹,高中毕业,复读了一年,考上了地区师范专科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老家乡里的中学,当语文老师。等二虎当了县二中的校长,就把他调到县二中,当了语文老师。二虎后来当了县教育局长,就把四凤也提拔起来,做了县实验中学的校长。在县城里,四凤也成了名人,许多人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到县实验中学读书,都千方百计地巴结她。
四凤的老公张全忠也沾了二虎的光,他原来是县财政局的科员,因为娶了四凤,在二虎的关照下,很快就做了股长,等二虎当了县政协的副主席,跟县委书记和县长都成了铁哥们,随便说了句话,给县委书记和县长送了些烟酒之类的东西,就为张全忠跑了一个县财政局的副局长的位子。现在四凤是副科级,张全忠也是副科级,在县城里,都是非常有油水的位子,所以四凤两口子的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两口子就一个儿子,现在十五岁,正在县实验中学上初中。
王一鸣挂了电话,于艳梅问:“二虎来电话,是想给谁安排工作?”
王一鸣说:“我老同学的孩子,在家里找不到工作,想到西江这里找我。”
于艳梅说:“你答应了?”
王一鸣说:“我答应了,前几年我到县城里,见过他,当时我有承诺的,孩子毕业,要是找不到工作,就来找我。”
于艳梅说:“这不符合你的风格啊,为什么?”
王一鸣说:“因为我这个同学很困难,八十年代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到县机械厂上班,前几年两口子双双下岗,没有了工作,也没有了收入,就在县机械厂门口摆了一个小吃摊,卖馄饨、蒸饺和砂锅炖菜,同学聚会,他都不好意思参加。我后来听说后,特意去看了他,他们两口子真难!他老婆拉着我的手,不住地抹眼泪,说:‘小强经常谈起你,说你和他感情最好,经常鼓励孩子,要好好学习,等考上大学后,毕了业找不到工作,就去找你一鸣叔叔。你一鸣叔叔是个大官,也是好官,他不会不管我们的。’我当时都有些忍不住了,眼泪差一点没有掉下来,我当时说,嫂子,你放心,别的人我不管,你们的孩子,我一定会管的。让他们好好读书,读书才有出路。到时候我有能力了,肯定会管你们的。”
于艳梅听了,点了点头,说:“这样的家庭,我们是该管,我们帮助他们一下,他们就有了生活的希望,这也是积德行善啊。”
两口子又散了半个多小时的步,才回房间看电视休息去了。
却说熊小强,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一个不眠的夜晚,他老婆张桂花现在身体也不好,高血压,还有心脏病,一急就要吃药,不然心脏受不了。
看熊小强辗转反侧的样子,张桂花劝他说:“老公,放宽心,王一鸣不会不管咱们的,你看当初他到机械厂门口看望我们时,讲话多真诚,这样的官,现在哪还有啊!我相信他是说话算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