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是犯了大忌。骑马走在队伍中央的王昌,立刻回过包满葛布的脑袋,大声呵斥:“胡扯些什么?嘴巴上没把门的了?姓刘的勾结太行山土匪,吞没赈灾物资,官府自然要出全力追剿他?!王公子和吴将军他们恰巧路过冀州,不忍心让百姓遭恶贼荼毒,所以仗义出手。这么简单的事实,你们都看不明白,还瞎嚷嚷个什么?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没人将你们当哑巴!”
“是!”众庄丁没来由挨了一顿训,顿时就把脑袋耷拉下去,闭上嘴巴再也不敢胡乱发声。
赈灾的精盐已经收拾起来,连同马车一道送往富平寨了;而勾结土匪,“吞没”赈灾物资的刘秀,傍晚出山时,马车方向却是邯郸;至于恰巧路过冀州的两位王公子,不但带着家丁,还恰巧带着上百支市面上根本不可能到的大黄弩。恰巧路过冀州的吴汉将军,身后则跟着整整一曲精锐骑兵!(注1:一曲,汉代军制,通常每曲为五百人)
事实的确非常简单,但是除了“绝顶聪明”的人之外,谁都得不出跟王昌相同的结论。即便是骁骑营的主将吴汉,听了他的话之后,脸色也微微发红。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笑着摇头:“本官这次前来冀州,任务就是剿灭土匪流寇,还地方安宁。无论发现哪个跟土匪勾结,都绝不放过!至于是凑巧遇到了刘秀与太行山土匪为伍,还是早就从细作嘴里得知他跟土匪暗中勾结,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夜一定要将他抓回来,永除后患!”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顿时,让周围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富平寨的庄丁们以目互视,都在彼此眼睛里看到了惊恐。而富平寨的寨主王昌,则立刻堆起笑脸,大声恭维道:“吴将军此言甚是,绝不能让他姓刘的家伙在山里生了根。孙登、万脩、李青这帮家伙,目光短浅,注定难成大器。而刘秀却是个读书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多。一旦让逃走了,今后整个冀州都不得安宁!”
“受其祸害的,何止是冀州?!”王固从来不喜欢落在别人后面,立刻抢过话头,大声补充,“他在太学时,就曾经冒充过前朝皇帝的后人。只不过周围的同学都目光敏锐,没人相信他罢了。如今他跟太行山里的土匪勾结在一起,少不得要又拿自己的姓氏做文章。土匪们没见识,说不定就会上当!”
“公子说得对,此子野心难测,坚决留其不得!”
“公子远见卓识,我等自叹不如!”
“公子目光如炬,多年前就发现他不是善类,只可惜……”
每个纨绔子弟身边,都围着一大群马屁精,王固当然也不例外。话音刚落,附和声就此起彼伏。
王昌前几天刚刚接受了王固和王麟的授意,冒充汉成帝之子刘子舆,以便将对新朝不满的人吸引到身边一网打尽。这会儿忽然又从王固的嘴巴里,听到了“冒充前朝皇帝后人”之语,顿时心里就觉得有些发堵。但他如今实力微薄,还没本钱跟当朝皇帝的远房侄孙儿较劲儿,所以,只能强忍怒气,抬起头去看夜幕下的山峰。
无尽的夜幕下,周围的山峰,显得格外峥嵘。一块块凸起的岩石,也宛若猛兽的牙齿般,在星星下泛着淡淡的寒光。
忽然,王昌看到右侧山梁上,隐约有几块岩石动了动。心脏猛地一抽,赶紧抬起手,用力揉自己的眼睛。还没等他将眼屎清理干净,左侧的山梁上,也有几块岩石晃了晃,仿佛在跟右侧岩石遥相呼应。
“山崩!”刹那间,王昌魂飞天外,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句,策动坐骑,夺路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