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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说,不行。上个月二十号县里已经通知了,方干部全家又往上提了一级,他爸调进市里,他爷爷就更往上了,比往上还要往上,是我们仰头也望不见的地方,只有方干部滞住了,他放弃了调回到县里的机会,还在十里八村范围内活动着,看不出来吧,方干部究竟在想什么谁也看不出来。
我听到这话,心里属实不舒坦,有的人费尽心机打破脑袋想回县里,回不去,有的人握着五六条大道可以回去,不仅可以回去,还可以往上爬爬,他却干脆不想名利地位,才二十岁的年纪,就有了三十功名尘与土的怅然,也许是他得到的东西太多了,名利场只是他眼前的摆设,我们都是走马观花的人。
小林打开了话匣子,兴致勃勃地给我们讲市里歌舞团发生的事,就说有那么一个女孩,学跳舞的,芭蕾舞跳的顶不错,是芭蕾舞团的门面,有什么挑大梁的好角色老师先替她留着,她瘦哇,人怎么能那么瘦?看着像一堆竹叶子堆在一起又飘逸又清香,机缘巧合有次上手摸了一把,肤质像冰淇淋一样,嫩出水,软乎,摸一下就上瘾了,按理来说这种女孩站在舞台上,被灯光聚着,被人民群众的眼神簇拥着,是该像白天鹅一样骄傲地抬起头,谁也美不过她,谁也漂亮不过她,她公开追求年轻有为的方干部,我们都赞成的,如果她这样的珍珠不能配上顶级丝绒盒子,那么谁配?
我和老黄、小金听得五迷三道的,整个一颗心全沉浸在故事里了,即使那是一个和我们沾不上半点边的故事,别人的故事更好听。
小林叹气,眼圈不自觉地发红,她是羡慕那个女孩的,同时也是喜爱的,她如今在荒凉破旧的小村庄里极力维持那个漂亮女孩的形象,渴望为她漂亮的身段做点什么,哪怕是讲清楚一点真相。小林说自己非常惋惜,虽然轮不到她来惋惜。漂亮女孩那一日正在大学里的练功房压腿,练功房的两扇大门被狠狠地摔到两旁,有这样的气势,漂亮女孩知道一定是有人来砸场了,这些时日她被人指指点点很多次,倒也习惯了。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女孩,长得不错,但比起芭蕾舞团的门面还是差的多,那个女孩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看完以后冷冷地笑了一声,是极其瞧不起她的。那是军长的女儿,身上有一股永不妥协的热血在,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每句话都带着尖刺嘲讽一个跳舞的想嫁给方干部的愚蠢想法,不过,从她的口中大家学到了一句真理——最好的男人不仅是属于他的爱人的,最好的男人是属于大家,是属于所有人的,总有蠢驴想占为己有,也要先看自己配不配,光有身上那二两肉是不行的。为什么说它是真理呢?因为这件事没过去多久,芭蕾舞团门面就换了人,漂亮女孩被调去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凉地方当护士,除了消磨时光,没什么用处,她永远告别了她的舞台。
所以,原本我们都以为方干部是一块儿极好的敲门砖,哪会知道顺着他的裤腿向上爬是在作茧自缚,在他的身上讨一点甜头就像拿着钥匙挑红豆,我们什么都挑不出来,反而这把钥匙容易跌进火里拿不出来,最后和其他金属一起熔成了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