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儿八经的说,颜家就是比宁家了不起。颜家是考实打实的军功,得以封爵。宁家是因为外戚身份,才被封了爵位。
两家爵位的分量,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颜家有兵权,宁家无兵权。
当然,宁家其实也很想掌兵权,就像定国公周家一样。外戚做到周家的程度,那就很牛逼了。
奈何四大国公府,其他的侯府,伯爵府,都不是吃素的。手上的兵权肯定不会轻易让出来。宁家想要兵权,哼,连血都没见过,有什么资格要兵权。
这是勋贵武将范围内普遍的看法。
宁家靠外戚身份,也改变不了大家的看法。最多能够拉拢两个不得志的人。
随着调查的深入,四海商行同顺安商行都进入了刑部的视野。来龙去脉也都调查清楚了。
至于宁三老爷被打一事,应该算是误伤吧。那时候那么多人打群架,难免会有误伤。这种情况下,想要单独定几个人的罪名,不太妥当。真要定罪,当时动手打架的人,无论顺安的人还是颜宓的亲兵,有一个算一个。
再说,宁三老爷只是被人‘碰’了一下,连皮都没碰。说被打了,有点夸张。
刑部尚书没让这种事情为难自己。直接将调查结果送到元康帝案头,
有了调查结果,接下来就是如何处置这摊子烂事。
元康帝思来想去,还没拿定主意。干脆去坤宁宫见宁皇后。
宁皇后得知元康帝来了,赶紧出门相迎。
“皇后免礼!”
元康帝亲自扶起宁皇后,然后带着宁皇后坐下。
元康帝先是询问了宁皇后的身体情况,又了解了一下后宫情况,这才切入正题。
“宁家的事情,想必皇后都清楚吧。”
宁皇后笑道:“是,臣妾听人说了。”
元康帝问道:“不知皇后有何想法?不妨同朕说说。”
宁皇后斟酌了一下,说道:“顺安商行有错,四海商行同样有错。如果两家商行都是普通商行,那么臣妾的建议就是各大五十大板。只是无论是顺安商行,还是四海商行,都不普通。一边牵连着宁家和内务府。一边牵连着宋家和晋国公府。陛下为难,也是为难在这里吧。”
“皇后说的没错。朕现在先听听皇后的高见。”
宁皇后知道肉戏来了,接下来她要小心说话,才能达到一击必中的目的。
而站在元康帝身后的刘小七,则不动声色的,飞快瞥了眼宁皇后。
宁皇后小心翼翼的对元康帝说道:“内务府那群人都是陛下的家奴,就算犯了错,也该由陛下决定罚不罚,怎么罚。外人哪有资格来干涉陛下的私事,又有什么资格打砸陛下的生意。
他们打砸顺安商行,表面上看只是生意上的争端。可是往深处想,这何尝不是说明颜家人在藐视皇权。
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颜家明知道顺安商行是宁家和内务府的生意,就算不给宁家面子,按理也该给内务府给陛下面子。
可是他们在明知顺安商行有内务府背景的情况下,依旧打砸了顺安商行。此举,根本就是没将陛下放在眼里啊。
陛下,放眼全天下,还能找出第二个不给内务府,不给陛下面子的人吗?臣妾想来想去,只怕是没有的。
四大国公府,无论是吴国公府,镇国公府,还是定国公府,生意上同内务府起了冲突,不都是客客气气的相让吗。怎么到了晋国公府这里,就非要打砸。
有人说是宁家老三先动手,颜家只不过是报复回去。此话臣妾不太认同。
臣妾了解到,在打砸发生之前,四海商行恶意打压对手,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致使顺安商行损失了几十万两银子。
几十万两可是大数目,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陛下的银子啊。四海商行的行为,根本就是在挖陛下的墙角。实在是太可恶了。”
宁皇后一番话,有理有据,有情有义,简直是搔到了元康帝的痒处。
不过元康帝不会轻易表态。
元康帝目光深邃地盯着宁皇后,“依着皇后的意思,朕应该借着这次机会,严惩晋国公府以及颜宓?顺便下旨关停四海商行?”
宁皇后表情平静地说道:“回禀陛下,此事臣妾不敢做主。臣妾只是说一说自己的想法,权当是给陛下一个参考。”
元康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皇后,“皇后,宁家人给你诉苦了吧。”
宁皇后脸颊一红,掩唇一笑,说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陛下。宁家人的确有朝臣妾诉苦,不过臣妾刚才说那番话,并非全是替宁家出头。臣妾更心疼陛下的损失,心陛下被人下了面子。陛下没有面子,臣妾又怎么会有面子。”
元康帝笑了起来,“皇后说的不错。此事不能姑息。”
宁皇后心下一喜,不过她很有分寸的没有追问元康帝要如何处置四海商行。
元康帝同宁皇后又说了会话,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无论宁皇后如何挽留,元康帝也没有留在坤宁宫过夜。
刘小七紧跟着元康帝出了坤宁宫,心里头替宋安然着急。看样子,元康帝是要对晋国公府动手,这可如何是好。这会宫门已经罗锁,刘小七也没办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刘小七着急上火,却又无法可想。
元康帝心里头有了决定,但是他的想法,远远不是宁皇后猜测得那么简单。
元康帝也曾想过,要趁此机会收拾晋国公府,最好是能夺了晋国公府的兵权。
可是深想一下,这个想法目前根本办不到。
想一想动吴国公府的时候,西北出了多大的乱子。元康帝不敢冒险动晋国公府,就怕军队出现哗变,地方上人心不稳,出现乱象。
元康帝打算退而求其次。
动不了晋国公府,至少能动四海商行。关停四海商行,是完全可行的。就如宁皇后所说,颜宓亲兵的举动,就是在藐视皇权。他身为皇帝,必须对此事做出严肃的处理。
不仅要关停四海商行,还要下旨申斥颜宓,同时下令抓捕参与打砸的亲兵。将那些亲兵统统关起来,流放斩首,怎么方便怎么来。
至于宁家,同样需要敲打。内务府的人也需要撤换。
元康帝刚有了决定,就有宫人来报,说锦衣卫指挥使李大人求见。
元康帝蹙眉,李指挥使这么晚进宫求见,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元康帝当即召见李指挥使。
李指挥使急匆匆的走进大殿,手里面还抱着一个木匣子。
李指挥使今日进宫,是受人所托。
宋安然傍晚的时候,突然出现在锦衣卫。然后亲手交给李指挥使一个木匣子,请李指挥使务必在今晚将木匣子转交给元康帝。
李指挥使本想拒绝的,奈何宋安然开出了让他不能拒绝的筹码。无奈之下,李指挥使真要铤而走险走这一趟。
李指挥使交出木匣子,老老实实的告诉元康帝,这是晋国公府少夫人让他转交的。
元康帝一听,这是宋安然让人转交的,顿时来了兴趣。
宋安然可是出名的富婆。只要是宋安然出手,必定有不凡之物。
刘小七从李指挥使手上接过木匣子,还略有深意的看了眼李指挥使。
李指挥使被看得心惊胆战,心想这位刘公公果然如同传闻中那样犀利。年纪不大,心性却极沉稳,做事也极老练。
刘小七将木匣子放在案头,得到许可之后,才打开木匣子。
李指挥使也很好奇木匣子里面的内容。宋安然交给他之后,他没有打开看过。
匣子里面装着一封信,以及一大叠银票。
刘小七亲自清点银票,然后告诉元康帝,“回禀陛下,里面共计六十万两。”
六十万两刚好是三十万两的两倍。宋安然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补偿吗?
元康帝冷笑一声,宋安然想得太简单了。莫非她以为堂堂天子,能用银子收买?真是笑话。
元康帝正要出言斥责宋安然,刘小七及时提醒,“陛下,这里还有一封信。陛下要过目吗?”
元康帝哼了一声,从刘小七手中接过信件,撕开一看,顿时愣住。
谁都不知道信件上到底写了什么内容。大家只看到元康帝被信件内容惊住,满脸的讶异,甚至难掩激动之色。
李指挥使很好奇,宋安然使了什么灵丹妙药,效果竟然这样好。
刘小七同样好奇信件里面的内容。之前他还在担心宋安然的安危,如今看来事情已经出现了转机。就是不知道宋安然用什么话打动了元康帝。
元康帝放下信件,哈哈大笑起来,连说:“不错,不错。”
究竟什么不错,大殿里的人除了元康帝之外,全都一头雾水。
元康帝笑呵呵的,示意刘小七掌灯。然后元康帝就着烛火,点燃了信件。
刘小七离得近,瞄了一眼,只看到信纸上面写着西北字样,还写了一个容。莫非是指容家?
刘小七赶紧低头,不敢多看一眼。
烧完了信纸,元康帝一脸的神清气爽。他命刘小七将木匣子里的银票收起来。
天下没有人会嫌弃钱多,即便贵为皇帝,依旧会有缺钱花的时候。
宋安然送来六十万两银子,这算是一种诚意。
元康帝笑呵呵,细想一下,就觉着宋安然这人做事挺有趣的。
宋安然情愿拿出六十万两白银,也不肯对顺安商行退让一步。可见宋安然这人气性很大,将面子看得很重。
按理说,宋安然不同顺安商行斗,大家相安无事的做生意,自然不会有什么损失。就算有损失,最多也就是几万十来万。比起六十万,那是小巫见大巫。
可是宋安然偏偏选择了损失银钱最多的办法,很明显就是为了争一口气。为了争这口气,她不惜拉颜宓下水,将事情闹到朝廷上。
宋安然这个人做事,还真是大手笔。
转念,元康帝又想起宋安然在信件中所说的内容,越发觉着宋安然这人做事有不输男子的气概。难怪当年永和帝那么重视宋安然。可见这个女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元康帝心情舒坦了,第二天的早朝,都是笑呵呵的。
这日早朝,元康帝对宁家同颜家的争斗做出了裁决。
宁家三老爷身为官员,亲自率人打砸四海商行,此举有辱朝廷官员的形象。元康帝直接下旨罢官,将宁三老爷给撸了。从今以后,宁三老爷没有官职在身,就成了一个白身。
至于内务府,从上到下大换血。
四海商行赔偿顺安商行三万两,用作汤药费。
颜宓纵亲兵打砸顺安商行,罚俸一年。凡是参与打砸的亲兵,全部杖责二十辊。
至于躲在幕后的宋安然,元康帝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起过。大家也很有默契的忘了宋安然这个人。
官员们的想法很简单,宋子期还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坐着。大家都要给宋大人面子,自然不能将宋大人的宝贝闺女牵连进来。
一场大风波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
表面看起来,元康帝是各打五十大板,两家都没讨到好处。但是细想就会发现,宁家损失比颜家损失大多了。宁三老爷不仅丢了官,而且之前顺安商行损失了几十万两,也没办法找补回来。
可是谁又知道,宋安然早就将这些损失,双倍补偿给了元康帝。比下面的人层层贪墨,最后落到元康帝手上只剩下可怜的三五成强多了。
这也是元康帝满意宋安然的一点。很显然宋安然很懂得讨好人。而且做事不留痕迹,简直完美。
处置一下,宁三老爷差点气疯过去。
心里暗骂元康帝没病吧,竟然包庇四海商行还有颜宓两口子。
同样想不明白的还有宁皇后。她确认昨天晚上她已经说动了元康帝,当时元康帝的神情分明是要严惩颜家和四海商行。为何过了一个晚上,事情就全变了。
宁皇后想不通,就让裴公公去打探消息。从元康帝昨晚离开坤宁宫到今早早朝,期间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要打听清楚。
裴公公深觉压力山大。只是宁皇后有令,他只能照办。
裴公公用了各种手段,还托了人情,花了银钱,才打听出来昨晚锦衣卫的李指挥使曾偷偷进宫。进宫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木匣子,等出宫的时候,木匣子已经不见了。
紧接着裴公公又打听到,锦衣卫李指挥使同宋安然私下里有联系,两人的关系貌似不错。
裴公公甚至打听到,当年李指挥使还不是指挥使,只是一个镇抚使的时候,就能拿出数十万两银子出来走关系。最后靠着这些银子开道,才能坐上指挥使的位置。
裴公公深想一番,很快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关节。
京城内,能轻轻松松拿出数十万两银子来投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镇抚使,这样的人很少。宋安然的嫌疑最大。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昨晚李指挥使会偷偷进宫,肯定是为了宋安然说情。
裴公公赶紧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禀报给宁皇后。
宁皇后得知宋安然早在永和朝的时候,就已经买通了姓李的,甚至亲自出钱将姓李的扶持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宁皇后咬牙说道:“宋安然这个女人,好深沉的心思。那个时候,她才多大,竟然能够想到这么远。还如此有魄力的拿出十几万两银子给姓李的买通关系。”
裴公公心有戚戚焉。“娘娘,我们都看走了眼。”
宁皇后冷笑一声,“我们并没有看走眼,我们只是太小看宋安然这个女人。本宫要是没记错的话,宋家同当年的锦衣卫指挥使江忠有仇。”
裴公公低头说道:“娘娘说的没错,宋家同江家的确有仇。结仇的原因,奴才也打听清楚了。当年宋家刚到京城,宋大人替前废太子说话,被下诏狱。
当时所有人都躲着宋家,宋家唯有宋安然一人在外奔波,替宋大人寻找机会。当时江忠的侄儿江道看上了宋安然,被宋安然严词拒绝。
后来宋安然独闯锦衣卫,听说还在锦衣卫大闹了一场。就是在那个时候两家结下的仇。后来江忠被抓,死在大牢里。姓李的趁机就坐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