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菲儿有些感慨,觉着自己嫁了个好人家。
宋安然笑道:“古家是老夫人的娘家,无论如何也不会苛待你。”
蒋菲儿笑道:“安然妹妹说的对。不过没儿子,心里头始终有些发虚。安然妹妹,我可不可以请霍大夫上门给我检查一下?”
宋安然点头,“当然可以。菲儿姐姐拿着我的帖子去请霍大夫,霍大夫肯定会来的。”
“那就好。霍大夫名头大,等闲人请他过府看病,他都不搭理的。”
宋安然抿唇一笑,没对此事做出解释。
霍大夫一般不上门给人检查病情,是因为上门一次,就得耽误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对霍大夫来说,这些时间都是浪费掉的,还不如留在家里钻研医学,多教几个得意的弟子出来。
当然,宋安然的面子霍大夫肯定是要给的。所以宋安然才让蒋菲儿拿着她的名帖去请霍大夫。
同蒋菲儿说完了话,宋安然才去见古明月。
蒋菲儿将宋安然送到院门口,对宋安然说道:“我就不和妹妹一起过去,还请妹妹包涵。”
“菲儿姐姐太客气了。”
蒋菲儿面有为难之色,“大姑奶奶最近心里头不痛快,我过去纯粹是找不自在。不过安然妹妹和我不同,大姑奶奶见了你肯定高兴。”
宋安然明白,蒋菲儿同古明月之间,十有八九有矛盾,所以蒋菲儿才会避开。
宋安然笑着点头,“那行,我一个人过去。菲儿姐姐就先回吧。”
由古家的丫鬟领着,宋安然去见古明月。
容蓉也陪在古明月身边,开解古明月。
见到宋安然来了,容蓉就跟找到了救星一样,“安然快来,明月这丫头等你许久了。你替我好好劝劝她,千万别钻牛角尖。”
“我知道。大表舅母尽管放心吧。”宋安然微微颔首。
容蓉顿时松了一口气。宋安然,她是信任的。宋安然的能力更是没话说。希望宋安然能够真正开解古明月。
容蓉离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古明月坐在窗边,除了宋安然刚进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之后都没搭理宋安然。
宋安然也不在意,就在古明月身边坐下来。
宋安然自己给自己斟茶,又拿了一本书在手上看。
古明月生气了,她回头盯着宋安然,眼神分明是在控诉宋安然。
你不是来看望我的吗?为什么不说话?
宋安然翻着书页,没搭理古明月。
古明月冷哼一声,见宋安然还是没动静,然后又轻咳一声。
宋安然终于被‘惊动’了。
宋安然放下手中的书本,朝古明月看去,“古姐姐,你终于肯理我了。”
“哼!你来了都不说话,是不是跟别人一样也在同情我,觉着我可怜?”
“古姐姐要容貌有容貌,要家世有家世,要钱也有钱,我实在是看不出古姐姐哪里可怜,需要人同情。”
古明月没绷住,顿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说完还在宋安然脸上掐了一把。
宋安然故作很痛的模样,“古姐姐心真狠。”
古明月傲娇的哼哼两声,十分得意。
宋安然笑了起来,“看着古姐姐这副模样,我就放心了。我就知道你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这件事情你迟早会走出来的。”
古明月叹了一声,“哪有那么容易走出来。我还这么年轻,可是在别人眼里,我却已经成了寡妇,我是真不甘心。”
这种事情换到谁身上都不甘心。
宋安然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容玉的事情,古姐姐难过吗?”
“怎么可能不难过。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他做了那么久的夫妻,他人不在了,我肯定伤心的。”古明月拿出手绢,擦擦眼角。
宋安然我住古明月的手,问道:“古姐姐想过将来怎么办吗?”
古明月咬着牙,说道:“还能怎么办,不就是改嫁。我不可能在娘家过一辈子,就算父母兄长愿意养着我,可是再过一二十年,侄儿侄女长大了,他们又会怎么想?等我老了,还得指望侄儿来养老,你觉着人家会乐意吗?”
宋安然暗自叹气,这个年代对女人实在是太苛刻,太不公平。可这就是世情,靠宋安然一己之力无法改变。宋安然自己也得在社会大规则里面玩,才能将游戏玩转。
宋安然说道:“就算要改嫁,也不用太着急吧。等个两三年不行吗?”
如今古家已经开始张罗给古明月改嫁的事情。古明月二婚,肯定比不上初婚那样有市场。要么嫁入勋贵世家做填房,要么嫁到外地做正房太太。总而言之,能供她选择的余地不多。
古明月抽了抽鼻子,说道:“没办法。我年龄拖不得,早点嫁出去对我更好。”
宋安然微蹙眉头,“大表舅母也是这么想的吗?”
“母亲她自然舍不得我,可是她也不忍心耽误我。我如今二婚,年龄又大。不趁着容貌鲜艳的时候嫁出去,等两年后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古明月很清醒。自从容玉‘死’后,她就一直清醒着,谋算着自己的未来。
外面有人议论古明月,说古明月冷酷无情,容玉刚死,她就急着改嫁。可是古明月除了改嫁还有别的出路吗?这个社会对女子太过苛刻,这种情况下,其实早点改嫁,开启一段新生活,是明智的选择。
古明月也想伤心难过,也想嚎啕大哭,也想情深不悔地替容玉守着。可是现实不允许。
古明月自嘲一笑,“安然妹妹,你是不是同别人一样,觉着我太薄情?”
宋安然摇头,“没有。你改嫁是对的。”
凭什么女人死了,男人可以随便娶。男人死了,女人就得给男人守着。这是对女人最大的摧残和冷酷。古明月就不替容玉守着又怎么样,容玉又不是真死。
至于容玉听到古明月改嫁的消息后,会不会觉着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子,这件事情宋安然管不了。反正她对容玉的观感也就那样。
古明月却很纠结,“有时候我也觉着自己太过冷静,冷静到冷酷的地步。自从得知他出事到今日,我就哭了两场。一次是听闻他出事的时候,一次是发丧的时候。其余时间,我都很冷静。冷静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安然妹妹,你知道吗,我是喜欢他的。”
古明月望着宋安然,无声流泪。
宋安然抱住古明月,“我懂你!”
活人不能被死人拖累,所以古明月果断地选择开始新生活。这不是错。
感情的表达方式有很多种。有痛哭失声,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也有如古明月这般,将所有的感情都深藏心头,照常生活。
这样的人,只是比旁人更冷静,而不是真的冷酷无情。
古明月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她趴在宋安然的肩膀上,抽泣了两下,又说道:“我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我和他一直没有孩子。但凡有个孩子,我也不至于……”
是啊,如果有个孩子,便有了寄托。日子再苦再累也能熬下去。可是没有孩子,古明月又这么年轻,她根本没办法熬下去。真要让她熬,要不了几年她就会疯的。
宋安然轻轻拍着古明月的肩背,“我都懂。你对他有感情,可是你没办法靠着对他的感情活一辈子。”
“安然妹妹果然懂我。”
古明月最终没能忍住,还是哭了出来。
宋安然就安静的陪着她,让她痛快的发泄一场。
古明月哭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止住了哭声。
她眼睛红肿,脸色憔悴,拿着时候捂着眼睛,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
古明月对宋安然说道:“哭出来果然好多了。谢谢你,安然妹妹。”
“作为朋友,能够帮到古姐姐,我很高兴。”
古明月点点头,“你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她们都不懂我,唯有安然妹妹懂我。”
宋安然替古明月擦拭眼泪,问道:“你打算好了吗?”
古明月点头,“我已经打算好了。反正今年内婚事肯定会定下来。说不定还会赶在过年前出嫁。到时候安然妹妹就别来送我了。”
“古姐姐出嫁,我肯定要来送。”
古明月却摇头说道:“我是二嫁,肯定不会大办。你来送我,那就是委屈你。我不忍心看你委屈,所以你别来。”
“此事到时候再说吧。”宋安然没将话说死。
古明月也点头应下来,“安然妹妹,我可能会嫁到外地去。以后我们相隔千里,这辈子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见面。安然妹妹,你会不会忘记我?”
“不会!而且我相信,古姐姐就算外嫁,将来终有一天会回到京城来。”
古明月却没有宋安然这份信心。她如今对未来也是满腹愁绪。改嫁一事,势在必行,可是她却很茫然。
宋安然握住古明月的手,郑重说道:“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坚定的走下去,总会有个结果。”
古明月展颜一笑,“多谢安然妹妹。你说的对,做了决定就不能后悔。”
这一日,宋安然同古明月聊了很多,等到傍晚的时候宋安然才离开古家。
宋安然关心古明月的处境,少不得要问颜宓打听一下容玉的下落。
颜宓没有直接回答宋安然的问题,只是朝西南方向指了指?
宋安然很意外。
容玉没有去西北大本营,反而去了西南。难怪内卫找不到容玉的下落。
容玉悄声问道:“古姐姐要改嫁,容玉要是知道了,不会发疯吧。”
颜宓摇头,表示不知道。容玉的私人感情,他从来没有关心过。所以他也不确定容玉的反应。
古家的动作很快,一个月的时间就给古明月定了一门亲事。男方是南边人,家中富裕,大龄未婚。并非有隐疾,而是因为连着守了六年孝,将年龄给拖大了。
男方不介意古明月二婚的身份,对方看中的是古明月的家世和嫡长身份。
两边一拍即合,这门婚事就这么快定了下来。
男方想要早点娶妻,两家商量了一下,将婚期定在了腊月。不过在成婚之前,古家先要将古明月送到男方老家出嫁。
十一月初,古明月带着嫁妆,在家人的护送下,前往男方老家出嫁。
古家仆人已经先一步出发,要在南边替古明月置办几个田庄和别院。
宋安然亲自出城相送,差一点引来古明月一场痛哭。
不过容蓉真的嚎啕大哭了一场,她是真舍不得古明月。可就算再舍不得,古明月还是坐上了马车,离开了京城。
宋安然也很伤感。古明月这一去,不知道两人多久才能见面。
宋安然回到国公府,还难受了一场。最后干脆找颜宓出气。
颜宓绝对是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等宋安然打完了,颜宓还问道:“娘子打够了吗?要是还没打够,我给你继续打。”
宋安然咬牙,愤怒的说道:“混蛋。”
“好,我是混蛋。你就是混蛋婆娘。”
说完,颜宓很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宋安然捶打颜宓的胸口,这臭男人真是越来越混账了。打不痛颜宓,宋安然干脆咬了颜宓一口。
咬过之后,宋安然又心疼。她也是自己找罪受。后来宋安然也想开了,干脆就躺在颜宓的怀里。
宋安然幽幽一叹,问道:“大郎,我们是不是害了古姐姐?”
颜宓严肃地说道:“我们不仅没有害古明月,反而还救了他。你想想看,要是没有我提前给容玉通风报信,以容玉的性格肯定会和内卫杀成一团。
然后在冲动之下,还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届时,十有八九会连累吴国公府。古明月身为容玉的妻子,肯定会被抓起来。
反之,我们提前给容玉透露消息,容玉有备无患,趁机诈死。他这一‘死’,不仅打消了陛下的疑虑,还保全了吴国公府上上下下上千口人。”
好吧,颜宓说得很有道理。他们给容玉通风报信,算是简介的保住了吴国公府以及古明月。
宋安然心里头默算着时间。等古明月到了地方后,她就要给古明月去信,询问那边的情况。
过了差不多半个月,宋安然打算提笔写信的时候,突然从古家传来一个惊天霹雳的消息。送嫁的队伍在中途遇到了打劫,古明月连带嫁妆全都被劫匪给抢走了。
古家在在当地官府报官。当地官府不敢怠慢,派出人手寻找古明月的下落。可是到现在还没找到古明月的人,也没找到古明月的嫁妆。就连是哪路劫匪抢了人,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来。
宋安然听到这个消息,差点疯了。
南下的道路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危险,简直是荒谬。
哪路劫匪竟然敢打劫东平伯的闺女,连带嫁妆都打劫了。
宋安然咬牙切齿,这件事情一定要查清楚,一定要将古明月救出来。
想要救出古明月,只能靠颜宓。
宋安然派人去衙门请颜宓,让颜宓赶紧回来。
颜宓急匆匆地回到国公府,宋安然就扑了上去,“大郎,古姐姐被人打劫了,现在下落不明。你赶紧派人去找,一定要将古姐姐找回来。”
古明月被劫匪劫走,那之前的婚事肯定告吹了。古明月如今也只能回到京城古家。
颜宓安抚宋安然,“你先别急。我已经派人去打听消息了。”
宋安然很愤怒,很心疼,说道:“古姐姐怎么这么惨。”
颜宓高深莫测地说了句,“古明月未必是真惨。”
宋安然呆呆地望着颜宓,这话是什么意思?
颜宓咬着宋安然的耳垂,轻声说道:“你别忘了容玉。”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