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不生气的样子,周楠忙道:“多谢大老爷许了卑职一个头名案首,县尊的恩德,周楠没齿难忘。”
史知县突然叹息一声:“你随了本县这么长日子,乃是我手下最得用之人,过完年我不就要去云南了吗?人道是,本衙中的周典吏机敏精巧,其实,本县却知道你本性却淳良,做人做事有的时候其实想不到那么细,以后怕是要吃亏的。如果能够就此了结你和梅家的恩怨,也不枉你我宾主一场。”
他难得地动了感情,周楠心中顿时一暖,低声道:“多谢县尊。”
等从后衙出来,老水就凑了上来,一脸愧疚:“周师爷,我都听说了。本来这期我家侄儿是要得头名的,你也从中出了许多力。无奈大老爷要做清官,硬是将案首给了梅家,还害得师爷惹了县尊不快,被赶回家思过三日,不许插手发榜事宜。这恩情,不但我老水,水员外也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水员外说了,抽个日子请师爷吃酒。”
“水员外有请,周楠敢不从命。”周楠苦笑,这才是自己收水家宅子,欲要给水岳弄个县试第一的罪名彻底坐实了。身上那个贪赃枉法的胥吏形象也从此深入人心,实在不那么光彩。
而他史杰人在书生和百姓的心目中则摇身一变,变成拒腐蚀永不粘,为了公理和正义,不给手下情面的包龙图。
如此一来,梅朴拿第一,别人也不会怀疑其中有猫腻,他史知县又得了清官名声,这心思还真深啊!
“难怪史杰人方才说我周楠本性却淳良,做人做事有的时候其实想不到那么细,以后怕是要吃亏的。确实,和这种官场老油子比起来,我确实还差了些火候。”周楠心中这么想。
这事,史知县得了名声,梅朴得了头名,周楠勾销了欠款,三全其美。
最后倒霉的是水岳,按照他的文章水平本应该得案首,保送一个秀才名额的。现在被大家联手做掉。
偏偏水家还对他周楠万分感激,史杰人,人才啊!
“谁说现代人就比古人聪明,单就混官场而言,现代人还不够班。”
……
按照明朝科举制度的潜规则,县试头名是要保送一个秀才功名的。
如果普通人得了这个案首,自然欢喜莫名。不过,梅员外处于对周楠的戒心,显得很低调,决定看看再说。
今年淮安府因为官员考核和改土为桑一事耽搁,童子试的考期就显得非常紧。县试之后,再过得半个月就是府试。然后,再一个月就是院试。
考完县试,府试就开始报名。有心急的考生已经跑去淮安城中,借居在寺院道观或者索性住在客栈里一边温习功课,一边静侯考期。
读书这种事情,无论在任何年代,你除了闷头读书,拼命刷题之外,还得跟同道交流。如此,在优秀同窗的催化下,学问才能更上一个台阶。
而且,作文这种事情其实很多时候考的是人的眼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之读圣贤书,未必就能成材。这也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一旦学业小CD会出门游学,这也是当年那个周秀才为什么要欠下梅家大公子三百两银子巨款的缘故。
梅朴一考完县试,在家休息两日之后就被梅员外塞上船送去了淮安城。据说他住在梅家在淮安城新买的宅子里,又请了一个举人做老师,正每天一篇八股文地被折腾得半死。
可惜这小子读书实在不怎么样,至少在整个淮安府的考生中属于最不起眼的那部分。
很快就有消息传来,说是那个举人老师觉得梅朴水准实在太渣,气得又辞职了,说丢不起这个人。
一脸气走了两个私塾先生,这个梅三公子的学渣特质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周楠不觉有些担心,担心这小子上了府试考场名落孙山。潜规则之所以是潜规则,那是因为不能摆在明面上。
梅三公子如果文章实在不行,知府大人觉得收这种学生实在太丢人,不取,别人也没办法。
这半个月时间是周楠穿越到明朝之后过得最快活的日子,运盐船已经开始营业,见天都是几两银子的入项。衙门里太平无事,每天过去,不外是喝喝茶,看看邸报,和同事聊天。
散衙之后,就跟云娘在整治一下家中的半亩菜园子,吃吃馆子。天黑上床,宽衣解带,周公之礼。
很快,府试考完,梅三公子顺利上榜,过了童子试第二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