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仪风注视着他道:“魔教联手颐王谋反之事,你是那殃及的池鱼。武功尽失,毒根深种,也都是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和中原皇室所害。若有朝一日能将这些人踩在脚下,生杀予夺,未尝不是件痛快之事。”
他走到赵昔身边,道:“还有你院子里那位前武林盟主,你坠下山崖病痛缠身之时,正是他风光快活的时候,既然他肯仆服于你,那么让他反咬一口中原武林,从万人景仰到万人唾骂,岂不报仇报在了点子上?”
赵昔笑道:“廷主所言真是令人向往,但归根结底,不过是要赵某做你们的鹰犬罢了。”
程仪风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道:“小赵先生聪颖,看来不拿出些实打实的报酬,先生是不肯为我们效力了。”
他袍袖一甩,一个小童端了一方锦盒上来,打开来,冒着丝丝寒气,是一株茎叶均为淡红色的草药,被冷藏在冰块中。
“这是十多年前,回人从西边冰雪之地采来的药材,他们称呼这东西为‘玛布尔’,数十年方长成一株。我虽不懂医理,却听长老们说,此物对先生大有裨益。”
赵昔眉头一动,他曾听长老们提起过此物,却不知道原来昆廷中就藏有一株,想来是因为这东西珍奇,不能轻易给他一个外人。
程仪风又循循善诱道:“其实武林盟如今的当家宋舟与先生有大仇,先生有所不知,尊师季老先生与温先生在中原的日子可不大好过。”
赵昔思索了一会儿,抬眼笑道:“廷主足不出山,却将中原之事掌握得一清二楚,看来是早有准备。”
程仪风对上他的目光,神情冰冷道:“自打音儿的父亲死在商洛山下,我就对你们口中的中原失望透顶,对那些玩弄权术之人,恨不能扒皮剔骨以泄当年之恨。”
赵昔心里一动。韩音曾说过,他母亲因为与他出身魔教的父亲相恋而被抓回韩家囚禁,在他还年幼时,他父亲曾计划要救走他母亲,却被韩家人追到商洛山下害死,韩冰也被重新带回韩家,关入地牢。
难道这件事背后,还有别的人在操纵?
韩音在京城时隐居在反叛被杀的温王的府邸里,又被杨丞相父子尊为少主,那么他和他爹两人只怕就是当年温王的后裔,若皇帝对此事早有知晓,那么韩音父亲的死,或许还有皇帝派人从中作梗。
程仪风道:“先生还要再考虑吗?”
赵昔收拢思绪,微笑道:“不必了。廷主已经明码标价,而在下是惜命之人。”
赵昔回到住处,将程仪风招揽他一事和温石桥尽数说了。
温石桥道:“一株药草换罗浮一门助他造反,还真是打得好算盘。”
赵昔道:“我一人之事,未必要牵扯上师门。”
温石桥道:“不用你说,我和师父心里都有数。”说着拿手指逗鸟架上的黑隼,片刻道:“既然那药草能助你复原,就助他闹个天翻地覆又如何?皇帝近些年对武林所做的事,也的确野心昭昭。若再任由朝廷势力蔓延下去,总有一日武林中连你我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师兄弟俩在院子里讨论一番。温石桥想让赵昔继续留在山中养病,自己代他和大雪山弟子一起去找韩音。赵昔却不同意,一来即便有“玛布尔”入药,解药一时半会也是研制不出来的,二来由他亲自去和樊会碰头,事情会更顺利一些。
还有韩音,他脾气骄纵,只怕在洛阳城里按捺不住,惹出什么祸来。还得赵昔亲自去找他,才能制得住他。
温石桥见赵昔在山中休养了半年,虽毒还未解,脸色看着却好了许多。季慈心在关内云游,也十分牵挂他,便答应了他入关之事。又看了眼廊檐下不言不语的宋绎:“这个人呢,你也要带走?”
赵昔跟着看了一眼道:“纵留下他,他也会跟来。师兄只当我收了个护卫。”
温石桥冷哼道:“这人一入关,若被人认出是从前的武林盟主,你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赵昔笑而不语。等温石桥回屋子里歇息。赵昔坐在院子里,想到程仪风的话,其实不无道理。
从前喜欢一个人,就想把他捧着护着,舍不得伤他一分一毫,而现在,听着别人描述的“复仇”,竟也有那么一丝动摇。
若有一天宋绎清醒过来,后悔起现在所做的一切。到那时候,即便成了仇人,也是真正的解脱了。
赵昔这么想着,喊了一声“林朝”。
宋绎闻声过来,低头望着他,眼睛里像墨,又深沉,又干净。
赵昔伸手摸了摸他脖颈,道:“该换药了。”
在那之前,就当你是戏苍山初逢的林朝吧。</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