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有方一来是想说点好话讨好他,二来也确有其事,因此在一张白净无须的脸上摆出十二分的认真样子,正色道,“兄弟我就是在上书房伺候的,这些都是亲耳所闻,还能有假的吗?皇上还吩咐我单独带句话给你,此时没有外人正好说给韦将军听。”
“你说。”
温有方咳嗽一声,“皇上说,小桂子啊,你聪明伶俐,打仗勇敢,这都很不错,只是惯爱偷懒这一点不好。”
韦小宝不明白,“乱说,我从来不偷懒!”
温有方看在刚才那张大额银票的面子上,假装没听见他的不敬之词,接着原样学说康熙的话,“皇上说,你上次出征在外,每隔数日都会给朕写一份密奏送回来,朕那时还夸你文采不错,这次怎么就开始偷懒,一份都不写了?你小子虽然有些歪才,但是学问十分之差,还不赶紧多练练!没事写几封书信来,朕不嫌麻烦给你批阅一下好了。”
韦小宝脸上一个曾被康熙认为很好看的大酒涡显露出来,“原来说这个,那你回去告诉陛下,他每次总是自己闷头批阅,从来不给我看看他批阅出的结果,搞得我有些无所适从,还烦请陛下将他的批阅送来给我看看,我读过之后才能知道该再写些什么。”
温有方觉得这段话无论如何不能转述去给皇上听,斟酌着给他润色了一遍,“那我就对皇上讲,韦将军您听了他这番话后十分欢欣鼓舞,正诚心恭候陛下的指点可好?”
韦小宝好笑,端起杯子对温有方道,“喝酒,喝酒,你大老远的赶来黔东锦屏,一路辛苦了。”
暗道陛下他应该恭候我的指点才是,说几句好听话就这么难吗,明明想让我写信给他,还要拐弯抹角的说成这样,亏他还是个皇帝呢,比最会害羞的小女人还便扭。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对康熙这次的作为还是很满意。
他每次远征在外,最大的担心就是后方局势,离开后内部局势生变将是对他的一个致命打击,而这次有便扭小皇帝在京城坐镇,当他的坚强后盾,真是让人安心极了,堪称是他打得最无后顾之忧的一场仗!
韦将军心情好,加之这两日也没有战事,于是对温有方一行热情款待,晚上就安置他们在军营中休息,第二日一早亲自带了温有方去天柱县的清江岸边去游览江景。
清江两岸,群峰叠翠,景色甚好,此时不打仗,没有那些刀光剑影,只见风光旖旎,温有方看得赞不绝口,说道能见此景,也不枉了一路上所吃的辛苦。
一行人沿着江边往下游走,只见江水清澈,急缓有致,不一时到了一处浪滩,十分宽阔,目测滩长能有三十多丈,分上下两级,清浪滚滚,层叠而下。
大家正站定了观赏美景,忽听身后起了一小阵骚乱,有随行的兵士呼喝纷纷,“什么人!”“抓刺客!”“不得乱闯!”“保护将军!”
立时就有数十名亲兵抢上前来,手中兵刃出鞘,团团护在韦小宝和温有方几人的身周。
韦小宝定睛去看,发现只是个小骚乱,众护兵在他们这一队人的队尾围着个人打斗,那人瘦瘦小小,左支右绌的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也不知是附近的山民误冲撞过来,还是个敌军派来的探子。
对身后跟着的副将于立道,“你去看看。”
于立就是韦小宝离开京城时统带那一千名老弱残兵的于参将,此人也算是个有本事的,武艺兵法样样来得,只因性情耿直,在前锋营中得罪了人,所以才被派给了那样一桩不讨好的差事。
韦小宝带着那么一队人走了几日后发现了他的好处,就老实不客气将其人收归己用。于参将在京中因一直郁郁不得志,也十分愿意跟着这位年轻有为的韦将军干,一直忠心卖力。
韦小宝以前的几个得力手下赵良栋,王进宝等人在和三藩开仗之初就被他保荐进了军中,如今分散在朝廷的另外几路人马里,他现在身边很缺人,因此对无意中能得了于立这样一个干练的副将十分满意,打算打完这一仗回去后就让小皇帝给于立升职。
于立大步跑去队伍末尾,不一刻便揪着一个穿着清兵服色的小个子回来,大声道,“将军,抓到个挺奇怪的奸细,他穿了咱们兵士的衣服混在队伍里,不说找个隐蔽地方躲着伺机探听消息,偏要傻头傻脑的往前凑,刚被小伍给揪出来了。”
那小个子抬起头来,一张脸上也不知抹了多少泥土煤灰,除了一双闪亮的大眼睛,其它什么都看不出来。
韦小宝盯着这张泥脸诧异,“咦,我怎么看着你有点眼熟?”
旁边的众人都捂嘴,暗道韦将军对着这么一张脸还能看出眼熟来,这眼神可也太好了。
于参将最近跟在韦小宝身边一直以做事干练而深得将军大人之心,此时见将军盯着这个奸细的泥脸纳闷,就想给他擦擦干净,好让大人看清楚点,眼光四周转了一圈,没找到能用来给他擦脸的东西,干脆拉起自己的袖子在小个子奸细的脸上一通乱抹。
小个子奸细使劲往后躲,怎奈被牢牢擒住躲不开,被于参将使劲擦了两下之后大概是被擦得疼了,一声惊呼,“你别擦了,快放开我!”
声音娇嫩动人,竟然是个女子。
众人顿时一起瞪大了眼睛,于参将一惊之下也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她。待看清了那女子的脸后也是低低一声惊呼,那张被他粗鲁乱擦一通的脸露出了些许本来样貌,竟是说不尽的眉眼娇俏,口鼻精致,虽然还有着一道道的污痕,但依稀已经可以看出是个绝色的小美人。
韦小宝惊道,“阿珂?你不好好在家看孩子,来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