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温宜头发间的银丝,他的眼泪竟无法歇止了……
病房里,阮流筝静静躺着。
温宜和宁守正出去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没有出声,温宜的难过她看得出来,可温宜却始终要装出有信心的样子给她看,很累,温宜也是需要发泄的。
她虽然时而昏沉时而清醒,但她也知晓,这是她获救后的第二个白天,他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是否还活着,没有人能保证了……
她躺着,除了痛不再有任何感觉,心痛,头痛,浑身痛,每一分痛都和他的影像纠缠在一起,扭曲、变形,折磨着她的心智,可她莫名的,却十分享受这样的折磨。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她没有出声。管他是谁,只要不是他回来了,谁来她也不在意,就连王易昨天来看她,她都觉懒怠应付。
门倒是自己开了,有人从外面打开的,隐约听见宁守正的声音,应是他开了门,而后便涌进来两个人,神经外科的张主任和另一位医生。
她淡淡的表情,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般模样看起来有多绝望……
“阮医生,我们两个代表科室来看你。”张主任说,“这个是你的包裹,送到科室的,我们给你代签收了。”
若不是她看见包裹上寄件人的地址和名字,她真是连谢谢都懒得说的,但看见了,她两天来第一次有了些生气。
“谢谢。”她尝试着缓缓坐起来,还好,这次没有头晕了。
是个大件包裹,上面写着出版社地址和出版编辑的名字,所以,这个包裹里是他那本著作的样书,编辑答应过寄给她的。
她将整个大件放在自己腿上,用剪刀将包裹拆开了,果然是他写的书,他毕生所学的精华,署了他和她的名字。
宁至谦。
她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手指一遍一遍抚摸着封页上这三个字,仿佛拿了一把刮刀,在她鲜血淋漓的胸口一遍一遍重新刮,刮出新的血来,和那些暗沉的血迹混合在一起。
“至谦,我痛啊,你知道吗?”她抱着书,亲吻着那个名字,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
她已经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两位同事。
张医生见她这般模样,知她伤心欲绝,暗暗叹息,跟另一位医生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了出去,不再惊扰她的世界。
哭这件事,是永远也哭不够的,泪水洗刷掉的是尘埃,往事却在其中永久沉淀。
抱着书哭够了,又抱着手机哭,手机里有他写给她的纸条儿,她手机被偷时曾遗失了,他从美国回来后又全部给她发了一次。
那些文字,生气的、开心的、温柔的,字字句句如同他亲口读来。
他给她所有的文字,她认定就在美国第90张结束了,那张写的是,最后一张,老婆,我回来了。
是的,情书到这里就结束,后来的那些,不,后来没有了啊!是的,没有!她没有收到什么见鬼的诀别书!这就是他的最后一封信,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他便会笑着朝她走过来,对她说,老婆,我回来了!
嗯,一定会的!
她给自己打着气,眼泪却在滚滚地淌。
忽然想起了什么,飞快在手机上编辑邮件。
至谦,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一件事吗?你自己说的,你可以为我做一件你不乐意做的事,那现在该你兑现诺言了。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梦吗?你化成风筝飞走了!我不要你走,所以请你飞回来吧!变成可笑的心形风筝,上面写着LZ两个字母,请你飞回来,不要做浴火的凤凰!
她含着泪,咬着牙写完,输入他的邮箱地,发送出去。
耳边仿似犹然想着他的声音:你跟宁想说的话没有一句对我说过!你对我儿子比对我还好!你从来就没给我写过只字片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