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首的一人快步两步追上贺坚,小声的道:“阿父,七郎对南朝公主这般一往情深,对阿妹太不公平了。”贺坚面色不变,“这有什么不公平的?七郎和江城公主已经在建康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是结发夫妻。结发夫妻伉俪情深,难道不是应该的么?”贺坚的儿子贺鹏不服气,“可是,阿妹等了他二十年。”贺坚苦笑,“七郎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哪知道世上有洛容这个人?”心中也是烦恼,疲惫的摆摆手,“别再说了,阿父不想听。”贺鹏顿了顿,恭敬的道:“是,阿父。”
江城坐在宫车上,被拉到了延英殿。
江城下车徐徐前行,仔细看着两边的景物,觉得延英殿的格局大气而俭朴,并不奢侈。
魏帝并没有立即接见她,而是让她在殿外等。
江城笑了笑,问贺坚,“贺大将军,请问此时此刻,我的驸马在做什么?”贺坚有些尴尬,“自你离开之后,他一直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江城敛起笑容,正色道:“贺大将军自称是他的姑父,难道不心疼他么?难道不担心我回去的晚,他会变成一块望妻石?”贺坚神色复杂的看了她片刻,道:“江城公主,请稍等。”
贺坚进殿去了。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有宦者来引路,江城跟着那宦者进去了。
贺坚却不在殿中。宝座上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身着紫袍,龙眉凤目,不怒自威。
江城缓步进来,脸上绽开恬静的笑容,客气的躬身,“陛下安好。”
魏帝面色凝重的看着她,“于公于私,你都应该对朕下拜的。江城,你是不知礼数么?”
他任北魏皇帝已久,自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威严之意,令人生出畏惧之心。
江城笑,“于公于私,陛下都应该下了宝座礼让我一番吧?我可是来给魏国帮忙的,也是来给陛下帮忙的啊。”
“是么?你能帮朕什么忙?”魏帝扬眉。
江城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陛下现在虽有二十多位皇子,可这二十多位皇子各有各的缺点,没有一个能令陛下满意,也没有一个能合适立为魏国储贰,对么?要不然,陛下也没有必要苦苦寻找七皇子二十年,更没有必要在他的身份尚未确定的情况下为了见到他,不惜发动一场战争了。”
魏帝哼了一声,“自作聪明。”似乎对江城的话很不以为然。
江城不以为忤,继续说道:“现在陛下把七皇子捉回来了,可是却关着他,绑着他,和他的关系非常恶劣。他是我的夫婿,我太了解他了,陛下,如果你继续这样的做法,七皇子会和你离心离德,也会对魏国更加排斥,永远不会跟你和解,更不会融入魏国。”
“朕出色的儿子很多。”魏帝冷冷道。
“适合立为储贰的儿子呢?陛下有多少个?”江城一声轻笑。
“放肆!”魏帝沉下脸。
他被江城戳到了痛处。他出色的儿子确实很多,有的英勇善战,有的温文尔雅,可是出色到能够被立为储君的却没有,而且,除了七皇子之外,他其余的儿子没有一个能铸金人成功。他儿子多,出色的也多,但天定的储君只有一个,小七。
江城侃侃而谈,“我的驸马我知道,他的性情一直吃软不吃硬的。陛下如果想要继续摆架子,那我就不管了,你开心就好。如果陛下不仅想收回他的人,也收回他的心,那还是对他宽容一些较为妥当。其实你不必太拘束他,放他在宫中随意走走,让他对这魏国皇宫有亲切和归属之感,难道不是一件美事么?他小时候生活过的宫殿,他失踪时住过的地方,都可以让他旧地重游啊,说不定他便会想起什么来了,也就不再跟陛下拗着了。”
魏帝有几分动心。
这南朝公主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
他重新打量江城,虽然心中对她早有偏见,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清丽无匹,端美绝伦,落落大方,委实是一位难得的好女子。
“江城公主,小七从小是定过亲的,你知道么?”魏帝缓缓道:“你若想回南朝,朕不留你。若留在小七身边,便不得不委屈你,居于小七未婚妻之下了。”
殿侧是挂着珠帘的,江城看到珠帘下先是出现一双男子的大脚,之后现出一双精巧的丝履。
江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我很骄傲,不会和别的女子分享我的驸马。”江城一字一字,清晰说道:“若那位未婚妻能令我的驸马心甘情愿和她成婚,和她有肌肤之亲,这个驸马我便不要了,情愿拱手相让。”
“江城公主,你莫要反悔。”魏帝板起脸。
“南朝重信义,一言即出,驷马难追。”江城笑道。
魏帝嘿然。
良久,他方才挥挥手,命宦者带江城出去。
江城重新坐上宫车,回到含象殿。
桓广阳还在院中站着,见她回来,惊喜的迎上来,两人紧紧相拥。
“十三郎,接下来他有可能对你管的松一点,态度温和一点。”江城小声告诉他,“我劝了他,应该是有用的。”
接下来桓广阳和江城搬到了紫兰殿。
贺坚告诉他俩,“紫兰殿是李贵妃曾经的居所,七郎幼时也住在这里,常在这附近玩耍。你们住在这里,七郎算是故地重游了。”江城故作惊奇的四处张望,“这里风景蛮好,你小时候是住在这里的么?”桓广阳摇头,“我哪里记得?便是真在这里住过,我那时也只得三岁罢了。”江城和贺坚都是叹息。
贺坚还交代他们,紫兰殿和附近的几个宫殿、花园、桃林等地都是可以去的,但是不要走的太远。
送走贺坚,桓广阳和江城满怀喜悦的抱在一起。江城快活极了,“我还跟他说了,可以让你去到你失踪时住过的地方,那里是行宫对不对?保卫一定松散多了,到了那里,逃走便容易了呀。”桓广阳吻吻她的脸颊,声音里全是笑,“对,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