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突闻“皇上驾到”之音。
二人急忙起身,愕然盯着赵朔。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朔落下最后一枚黑子,白子已经全无退路,“就你们这点伎俩这点本事,也敢来丢人现眼?不过,你们还不配死在我手上。”
闻言,叶尔瑜看了文礼一眼,二人转身就走。
“慢着。”赵朔突然道,“我说你们二人,可以走了吗?”
音落瞬间,只听得两声哀嚎,各断一臂,鲜血淋漓。
赵禄站在门外的时候,着实也是一惊。一人一条胳膊滚落在地,鲜血横流,场面触目惊心。二人痛苦哀嚎,直接疼晕过去。
望着躺在血泊里的两个人,赵禄一抬手,身后的郭胜快速会意,让自己的亲信快速上前,为二人包扎止血,“不许教人死了。”郭胜低语吩咐,便随着赵禄走进了房门。
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赵朔端起案上的杯盏,捂着口鼻将茶水倒进了香炉之内。香炉内的焚香被浇灭,腾起一股子白雾。
郭胜忙道,“皇上别过去。”
赵禄一怔,“怎么,在宫里他们也敢如此恣意杀人?”
“以为是熟悉之人,便会防不胜防,所以更容易得手。”郭胜轻叹。
等到白雾散尽,赵禄才敢上前,“你没事吧?”
赵朔一笑,“叶尔瑜下药的时候,我便护住了心脉,所以没事。”随手将香炉丢到窗外,他这才笑道,“皇上来得也够及时,否则他们估计要等着给我收尸才肯走。”
“简直是混账透顶。”赵禄冷然拍案,“皇宫大内,他们也敢如此做,真是一点都没把朕放在眼里。”
“如今的局势,皇上自己也心里清楚。”赵朔轻叹一声,慢慢的收起了案上的棋局,“这次没得手,还有下一次。不过,他们已经得到了答案,想必对宫里会稍稍放松,而外头,则更肆无忌惮。皇上还是自己早作准备为好,这宫里难免有人自作聪明,到最后反而误了卿卿性命。”
赵禄起身冷笑,“朕认得,那个男人其实是当初太后挑的。送进了睿王府,为的其实也是多个人多双眼睛。只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倒是成全了别人。”
“这两人,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赵朔问。
“一个送去慈安宫,一个送去叶家。”赵禄冷飕飕的瞧了他一眼,“各归其位,自然是最好的。只不过,你下手似乎重了些。”
“我这还是轻的,若是正要重,应该两条胳膊一道剁下来,也不枉费我等了那么久。”赵朔缓步朝着床榻走去。
轻哼一声,赵禄抬步往外走,“把这里处理干净,别让朕再看见一滴血。”
语罢,赵禄快步朝着外头走去。
“皇上?”郭胜上前,“真要抬回慈安宫?”
“君无戏言。”赵禄冷了眉目。
“是!”郭胜颔首,瞧了顺子一眼。
顺子轻叹一声,太后娘娘算是殃及池鱼了。
有黑影从房梁上蹿下,黑衣蒙面,斜睨一眼躺在床榻上悠然惬意的赵朔,“叶尔瑜这个蠢货,怎么就没毒死你呢?”
“想要毒死我,你也得找个美人来。”赵朔浪荡浅笑,“就叶尔瑜那样的,本公子还看不上眼。虽然是大家闺秀,长得也可以,只是少了点泼辣劲,没滋没味的,不合胃口。”
“哼,美人?也不怕死在石榴裙下?温柔乡,英雄冢,你还没睡够吗?”黑衣人嗤冷。
赵朔翻身坐起,邪笑两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话你没听过吗?事到如今,我只想让事情快点结束,这影子般的生活,那及得上外头来得自由自在。”
“能当影子,是你的福气!”黑衣人深吸一口气,继而瞧了一眼紧闭的寝殿大门,“估计慈安宫又该不太平了。”
“不太平才好,若是一直都太太平平的,那还要我们做什么?”他低笑,笑得诡谲而阴冷,“太后那贱妇,也该受点教训了,如此气焰嚣张,真是让人不痛快。不过现在,我心里痛快了。看过那么多张嘴脸,是非善恶自在人心。”
黑衣人回眸看他,眸色幽邃,“可有些人,报应来得太晚。还有些人,甚至都来不及看到恶有恶报。”
一声轻笑,相顾无言。
诚然,慈安宫确实不太平了。
染血的文礼被带进慈安宫的那一瞬,薄瑶太后当即怒了,“皇帝,你在做什么?”
“母后还认得他吗?”赵禄缓缓坐定,偌大的正殿,空空荡荡,只回荡着他铿锵有力的声音。
“哀家不管他是谁,哀家只想知道,皇帝带着这样的人进慈安宫,到底意欲何为?”薄瑶太后不是不认得文礼,只是乍见文礼一身的血,也只能佯装不认识。
“这人去了清梧宫,还准备刺杀皇叔。”赵禄说这话的时候,双眸死死的盯着薄瑶太后瞬息万变的脸色。听得刺杀,薄瑶太后却是心头一惊。
不可否认,她想赵朔死。
赵朔如今被困在清梧宫,不得外出,看上去是虎落平阳,实际上依旧手有大权。因为二十万大军的虎符还在睿王府,睿王府是不可轻易踏入的,所以——实际上而言,二十万大军还在赵朔的手里。
囚于一席之地,并不意味着赵朔就此偃旗息鼓。
如今茂王虎视眈眈,一旦出了事,赵朔必定不会坐视不理。薄瑶太后也怕呀,怕赵朔一旦与茂王交手,若是拿下了江山——身为皇室成员,哪个不想当皇帝?哪个不想坐上九五之尊的皇位?便是看似温顺的茂王,如今都褪去了羊皮,成了一只狼。
何况是这么多年,一直手握重兵的赵朔。
“你怀疑哀家下的手?”薄瑶太后冷然,“你觉得,文礼是奉了哀家的命令,去杀赵朔?”
“是不是母后下的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原本就是从母后这儿出去的,如今朕给母后送回来,虽然算不得完璧归赵,但也算是从何处来归何处去。至于母后要如此处置,朕不管。”赵禄起身,言出必践,没有多问一句。
可也是这样的不闻不问,反而让薄瑶太后觉得,愈发的证实了,这事是她做的。
“哀家说了,不是哀家的命令。”薄瑶太后瞧了赵禄一眼。
赵禄一身黄袍在身,烛光里笑得阴凉如斯,“母后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今夜去行刺的除了文礼还有个叶尔瑜,叶尔瑜不是与妍儿关系匪浅吗?当初去睿王府,还是妍儿陪着去的。试问,如今的清梧宫重兵防守,若没有暗地里的指令,谁能畅通无阻?”
“你怀疑哀家,怀疑妍儿?”薄瑶太后瞪大眼眸,“皇帝,你把眼睛擦亮点,要赵朔性命的,除了哀家还有很多人。赵朔结怨众多,难保不是他人授意。”
“所以朕说了,朕没有怀疑母后,只是原物奉还罢了。”赵禄扳直了身子,淡然浅笑着,望着自己面色微白的母亲,“母后,朕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朕。曾经朕也颓废过,是皇叔说,身为赵家子嗣,没有时间来让朕颓废。是他一手,扶着朕走上今日的地位。朕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朕只想告诉你,凡事终有报,做尽必绝自己生路。”
语罢,黄袍拂袖,大步离开。
薄瑶太后心头一怔,身子紧跟着一颤,所幸方英快速上前搀住她,“太后娘娘?”
“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薄瑶太后气息微喘。
“皇上,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方英低语,“太后娘娘,皇上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了,您该高兴才是。如今朝中已无睿王和摄政王的干预,皇上好不容易能独掌朝政,以后这天下就是皇上的了。”
薄瑶太后苦笑两声,缓缓坐了下来,望着明灭不定的烛火,心里头凉薄,“哀家为他做了那么多,临了临了,他还要来怀疑哀家的用心。哀家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是说,孩子长大了,都会这样?”
方英轻叹一声,“太后娘娘别多想了,外头还有个茂王和摄政王府虎视眈眈,您可不能倒下。许是连皇上,都觉察到了危险,是故有了他自己的考量。茂王不可靠,东方旭更不可靠。思来想去,还是睿王爷比外头那两位略胜一筹。太后娘娘,皇上到底是要自己长大的,这天下您迟早是要交给他的。”
“茂王?东方旭?”薄瑶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东方越对这大燕弃之不理,可哀家不信,他就这样放了手。狼子野心,岂能一朝灭。哀家不信,他真当如此多情。”
她从不信,东方越的情。
以前不信,现在更不会相信。
方英不语,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早已超出了是非对错的范围。如今,那里还能说得清楚。只不过在夏雨这件事上,方英始终觉得,薄瑶太后是有些心狠了些。
但太后毕竟是太后,她服侍了薄瑶半辈子,薄瑶心里的苦楚她也是知道的。
叶尔瑜被送回叶家,叶光耀自然是勃然大怒,可偏偏又奈何不得。是皇帝的侍卫军统领,郭胜亲自送回来的,罪名是行刺睿王。
叶光耀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可当初这决定也是他自己拿下的,如今望着半身残废的叶尔瑜,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等着侍卫军离开,孙启才从正厅的后堂走出来,眉目森冷,“看样子,失手了。”
下一刻,叶光耀突然揪住孙启的衣襟,眦目欲裂的表情,恨不能将孙启拆骨入腹,“现在失手的是我的女儿,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皇帝为何会出现?这分明是有人通风报信,你们当中有皇帝的细作。如今我女儿断了一臂,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难不成,叶将军是想让王爷娶了她吗?”孙启瞟了他一眼,无温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