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出来的丫头,就是不同,喜欢也如此特别。
不喜欢那些名贵的花卉,什么牡丹芍药,夏雨一概不喜欢。用她的话说,太娇贵,不适合她这样的人。倒是蒲公英,飞到哪,就落在哪,落地生根,生生不息。
就像她一样,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但肯定是有根的人。
虽然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在哪,但肯定也会落地生根。
她的人生,本就该如此简单。
混吃混喝,然后等死。
仅此而已。
“蒲公英能清热解毒,是个好东西。”夏雨笑着,浑然未觉他眸中的流光微恙,“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跟蒲公英一样,落地生根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没去看赵朔的脸,只是一个美滋滋的啃着烤鸭,满嘴的油花,笑得何其真实。
赵朔点了头,“那就落这儿吧!”
他的语速很慢,语调很轻,说的似乎只有自己听得见。可他知道,这话一出口,那便是此生的承诺。他愿意给这个承诺,却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得起江山之外的——她的天下。
毕竟,他不是寻常人物。
他是睿王,肩上挑的是江山社稷,背上扛着的是山河万里,面对的是大燕朝廷,还有无休止的大夏与乌托国的骚扰之政。这些他都可以从容应付,唯独她,不知道可以与他笑看河山。
做睿王爷的女人,肩上的担子,骨子里的傲气,胸腔里的气魄,一样也少不得。
夏雨嚼着米饭,没有吭声。
她想着,京城不适合她,她早晚是要回代州的。可一想起要回代州,她便不敢再去看他。好似只消看上一眼,就再也舍不得、割不断、放不下。
赵朔也不多说,只那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落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激起涟漪无数,却无一人肯回应。因为很多事,还不到时候,也不到火候。
那一夜,他只是安安静静的抱着她,像是抱着自己的宝,一刻也没有松开。只要她稍稍一动,他高度敏感的警觉性,总会让他第一时间惊醒。
以至于清晨之时,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的全神贯注。
人在清醒的那一刻,无论是心神还是理智都处于最脆弱的时候。看见让人心安之人,这一天的心情都会好很多。长久下去,会变成一种依赖,一种再也无法割舍的习以为常。
习惯了,就再也离不开。
“爷?”她揉着惺忪的眸子起身。
赵朔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柔的替她拂去撒落脸颊的发丝,温和的笑了笑,“多睡会。”语罢,掀开被子下了床。
刚刚睡醒的夏雨,方有几分女子之态,青丝垂落,身上没有半点痞态。
“你去哪?”她问。
“为自己洗白。”他一笑。想必东方越也不会闲着,他可是巴不得让睿王府从世上彻底消失。较量才开始,岂能松懈分毫。
夏雨坐在那里,目送赵朔匆匆离去的背影,抓了抓发髻,晃晃悠悠的起身。
洛花端着洗脸水进来,“公子洗把脸。”
“外头现在怎么样?”夏雨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了不少。
“公子就别管那些了,如今你伤着,寻梅也伤了,还是好生歇着吧。”洛花拧了毛巾递上。
夏雨轻叹一声,“我也知道,自己不该插手,可是成日躺着,我也是躺不住的。”
洛花无奈,“所幸今儿天未亮,阿奴就回来了。连王爷都知道,关不住公子,早早备好了人,免得还有下次。”
“阿奴回来了?”夏雨一怔。
“是呢,在外头候着。”洛花收拾床铺,“不过咱说好了,公子要是出去,必得带着我。不然,我可不放心。”
夏雨点头,“没问题,咱们就当去散散心。”
“要告诉寻梅吗?”洛花问。
“不用。”夏雨忙道,“她那性子,就算伤得再重,约莫也会跟着我。让她歇着吧,咱们悄悄的去,悄悄的回。”
洛花颔首。
等洛花收拾了屋子,夏雨也收拾好了自己,依旧是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
二人悄悄从后门溜出去,阿奴照旧远远的跟着。只是出门的那一刻,阿奴眉头微蹙,快速转身望着来时的路。
有人跟着?
跟着他们?目标自然不会是她与洛花,毫无疑问,肯定是要对付夏雨。能轻而易举的被发现,应该不是什么杀手之类。
阿奴也不多说,免得扰了夏雨的性子。
王爷吩咐过,尽兴就好。无谓之人,不必理睬。
阿奴的任务很简单:尽一切可能,哪怕赔上自己的命,也要让夏雨安然出来,无恙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