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进屋之后,屋门被关上,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杨阁老、宁国公、英娘三人。
“这位,是青雀亲生母亲的婢女,英娘。”杨阁老简短道。
宁国公抬眼看向英娘,神色复杂。
英娘平日里也是彬彬有礼之人,今天却连行礼问好都欠奉,杏眼圆睁,柳眉倒竖,自怀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寒光闪闪,对着宁国公,“这是我家姐临走之时交给我的,她吩咐过,若姐能平平安安的养在农家,自是最好不过。若邓家要抢回姐,我阻挡不了,命我将姐刺死!”
久经沙场,不知见过多少血腥杀戮的宁国公邓永,面如土色,跌坐到椅子上。他身旁的杨阁老,也是倒吸一口冷气,惊异之极。
谁也没有注意到,窗户上传出一声闷哼。
英娘昂首道:“我家姐,不是低三下四之人!我家姐,也不能由着邓家搓弄!她是祁家的外孙女,如果不能堂堂正正活着,那便死了吧!祁家,不拘男女,没有贪死怕死的鼠辈!”
“姐才出生之时,我家姐得知邓麒另娶,沈茉怀孕,她命我溺死才出生的姐!她,祁家的外孙女不能沦落到沈茉手中,对着沈茉那样的女人做伏低,由着沈茉播弄!”
杨阁老闭上眼睛,不忍看,不忍听。青雀,可怜的妞妞,你母亲性情刚烈,固然令人起敬,可是你呢,她有没有替你想想?
才出生的妞妞,异常稚嫩,只有那么一大,溺死?杨阁老毛骨悚然。
英娘完这番话,悲愤看着宁国公,目光中的谴责、义愤,竟令宁国公不敢直视,不敢面对。宁国公低下头,很困难的一字一字道:“怎会落到沈茉手里?自然是我亲自教养青雀。”
英娘撑不住哭了,“可她是个姑娘啊。我家姐过,若她是个男孩儿,还可以交给她曾祖父,到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
女孩儿,不过是长大,嫁人,哪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哪有光宗耀祖的机会?
“我家姐,如果是个男孩儿,不定能重建三千铁骑,重建祁家军……”
祁保山带年带领三千铁骑马踏贺兰,立下赫赫功勋。如今他去了,儿子也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一个外孙女,后继无人。
英娘无声流着泪,屋里静悄悄的,一根针落到地上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良久,宁国公苦涩道:“青雀还,我若带她到边关,怕她吃不下那份苦。阁老大人,看样子,还要再麻烦您几年了。”
杨阁老虽是心头沉甸甸的,听了这话,脸上还是有了笑模样,打哈哈道:“不麻烦,不麻烦。”
英娘跟虚脱了一样,站不稳,瘫到地上。
宁国公看着她的目光中,有怜悯,更有尊重,“英娘,你家姐虽下了令,你却下不了手,是不是?”
了要溺死,终究还是没有溺死。
英娘泪珠不停滑落,泣不成声,“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她那么,那么娇嫩,我宁可杀了自己,也舍不得动她一指头……”
杨阁老长长叹了一口气,“这做的是什么孽!一个男人娶一个媳妇还不够么,偏偏要取两个,害苦自己亲生骨肉。”
这件事里头,不拘是邓麒的错,还是祁玉的大意,到头来吃苦的都是青雀。
外面响起管事惊慌失措的声音,“青雀,青雀!”杨阁老、宁国公、英娘都魂飞魄散,青雀怎么会来,青雀怎么会来?
屋门被猛的推开,一个眉目如画、娇美可爱的女孩儿傲然立在门口,冬日阳光照在她光洁细腻的脸上,熠熠生辉。
“我是女孩儿,可是我长大了,一样能重建三千铁骑,重建祁家军!”
声音如珠落玉盘一般清脆悦耳,出来的话,却是豪迈慷慨,壮志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