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云阁是以前徐老太爷夫妇俩居住的一座院落,建造得十分阔朗,布置得也很精巧。自从徐老夫人过世之后,这个院子就空了下来,徐掌柜被生意弄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这座已经没人居住的房屋,苏氏因为怨恨徐老夫人坚持不给她扶正,所以将徐心然撵出去后,就故意然这个院子荒着,当然里面之前的例如红木家具、丝绸幔帐、古董字画等等,尽数搬空。久而久之,这座院子就显出了破败之象,到处都是灰尘和蛛丝。不过房屋本身的质量是不错的,当时建造的时候,就花了很多功夫,因此,徐掌柜才想到叫人把这个院子收拾出来,给大女儿住。当然,这事儿他没和苏氏商量,因为他知道苏氏一定会反对,所以想来个先斩后奏。
绿云说:“当然咯,安大伯就是这么说的。只不过,安大伯说,因为家里生意不好,所以家具摆设被褥等等,也不会太好,只能先将就着用。”
徐心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苦涩,十六年了,从出生的那天起,自己就遭到父亲的嫌恶,在记忆之中,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对自己流露过哪怕一丝亲情,父亲的笑容、父亲的宠溺、父亲的关爱,都是给两个妹妹的。可是今天,父亲居然舍得让自己去享受徐家最好的一所住处,她不知道,这是因为父亲是忽然对她产生了父爱,还是看在她可能替徐家赚来银子的份儿上。
可是,不管是因为久违了的亲情,还是因为银子的吸引力太大,徐心然知道,她现在还没有办法去追究这些,她只能面对现实,挽救福盛祥濒死的生意,替家里赚银子,稳固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和在店里的地位,然后,才能提到其他。
想到这里,被屋子里的热气弄得睡意渐浓的徐心然说:“绿云,我不困,你先睡吧。”
“你不睡,我也不睡。”绿云赌气地坐在凳子上。
“好姐姐。”徐心然看着绿云不高兴的样子,不觉好笑,“你也知道,我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若是赚不到银子,我就得去杨家抵债。那你觉得,我是去杨家抵债好一些呢?还是现在熬夜好一些?”
绿云无话可说,可仍旧是心疼徐心然:“我知道咱们现在的处境,可学做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像你这样,还没开始做生意,就这样熬夜,长此以往,把身体熬坏了怎么办?”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正因为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才要抓紧时间来学习。”徐心然放下书,喝了一口茶,“你也知道,姨娘怕我将来独揽福盛祥的生意,今天已经和我爹说了,要慧瑛也去店里学做账房。唉……这还没怎么样呢,家里人就先要给我使绊子,更何况这次咱们家肯定是得罪了杨天龙那个恶霸,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那个人在京城人脉很广,尤其在市井之中,很有些势力和影响,我担心,除了内忧,我还有外患呢。你说,我哪里能睡得着?”
绿云叹息道:“别的人家,都是男子挣钱养家,可咱们家倒好,居然要一个弱女子抛头露面去赚银子。”
“可若是赚不到银子,我自己首先就没有好日子过。”徐心然又将书翻了一页,坚定地说,“所以这一次,我是背水一战,振兴福盛祥,只能成功,决不能失败。”
“可是……”绿云有些疑惑,“二夫人让二小姐也去店里学账房,这不是明摆着要提防着你吗?万一将来,明明是你凭本事赚来了银子,可二小姐从中作梗,却弄进了她们的口袋,大小姐您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况且老爷多信任二小姐呀,我担心,万一有那么一天,大小姐辩不清楚。”
“现在还一个铜子儿都没见着呢,哪里想得到那么远?”徐心然哑然失笑,“行了,你先睡吧,明天你要有事情要做呢。等明天我去了店里,你在家里给我把这些白纸裁成这样的大小,然后订成几个本子,还有啊,去安大伯那里要些笔墨纸砚来,以后都要用得着呢。”
“好……吧。”绿云不甘心地答应着,上床去睡了。
徐心然又看了一会儿书,一直到了四更天,才草草净了脸和手脚,蹑手蹑脚地去歇息了,却大睁着两眼,怎么也睡不着。也许她想不到,今天晚上,和她一样睡不着的,还有姨娘苏氏,还有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徐慧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