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宛见到主子那日拿到郁司药留下的东西后,便总是愁眉不展,虽是有诸多疑惑,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二人默默在芙蓉园行了片刻,但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在身后响起:“微臣给贵嫔娘娘请安……”
屿筝回过头,却惊讶地看到一袭月白长衫的顾锦玉立在身后,而花玉荛则一脸漠然地站在他的身侧。
芷宛自是不知顾锦玉的身份,只纳闷地看向眼前的女子道:“遥羽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说着芷宛看向屿筝道:“娘娘,不是说遥羽姐姐她已经……”
“死了!”屿筝目不转睛地盯着花玉荛道:“芷宛,她不是遥羽,不过是长得很像罢了……”
听闻此言,花玉荛倒也不争辩,只拂礼请安,淡淡一笑道:“虽不知贵嫔娘娘口中的遥羽为何人,不过奴婢瞧得出,娘娘倒是待她冷淡的紧……即便是说这般的话,也未见娘娘眉头皱过一皱……”
眼前女子开口说话,芷宛听她的声音也与遥羽无异,可为何娘娘口口声声说眼前的女子并非是遥羽姐姐呢?而更奇怪的是,连遥羽姐姐也不承认。二人倒是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芷宛……”屿筝淡淡说道:“来见过顾大人……”
芷宛虽不知眼前这温玉一般的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可听得主子如此吩咐,便急忙拂礼:“奴婢见过顾大人……”
自屿筝入宫,顾锦玉便没能再见到她。只有王爷逼宫那日,匆匆在紫宸殿一瞥。只是那时,顾锦玉一心为战,倒也无暇顾及屿筝太多。如今细细打量,才发现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在白府时那个心思独特的小丫头。
眼前的屿筝着一袭绣着海棠的裙衫,鬓上压着的发簪珠翠玉润。早已没有了在白府时那般笑靥盈盈,清冷的神情中,双眸却含着厉光,毫不掩饰地看向花玉荛。
“芷宛,你先退下,本宫和顾大人有话要说……”屿筝沉声吩咐。芷宛应着便匆匆行远。
屿筝这才看向顾锦玉,随即便抚了一礼道:“屿筝多谢顾公子……”
“这是做什么?”顾锦玉急急上前一步,扶住了屿筝的手臂,随即却像是触电一般,迅速地收回了手。
屿筝看向眼前的男子,许久不见,他已不似在宫外穿的那般花团锦簇,更敛去了眼角眉梢间的一抹邪魅。如今一袭月白长衫,玉簪绾发,倒显出几分温润之意来。这样的顾锦玉,容颜愈发清傲,轮廓分明,平生俊逸之美。这样的顾锦玉叫她觉得陌生,却又添了几分亲切。或许是因为他眉间憔悴之色,让屿筝颇有些在意。
那日紫宸殿中,听到他与王爷的对话,猜测二人必是有着莫逆之交。可看当时的情形,也大抵瞧得出,这所谓的“莫逆之交”也尽数在皇上的掌控之中。但顾锦玉这般憔悴之色,想必心有戚戚,亦觉得歉疚。
见屿筝怔怔盯着自己,顾锦玉难免心神一动。虽是知道如今二人身份有别,可这样直接又清澈的眼神,仍是叫顾锦玉悸动不已。与当年在玲珑绸缎庄相见时,并无二般。
这样的心神虚晃,只让顾锦玉觉得前襟发烫,揣在怀中的那支蝴蝶簪,自屿筝遗落之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他。每日用手指摩挲轻拂,那蝴蝶簪已染上了温润的光泽。而顾锦玉觉得,每每注视着蝴蝶簪时,屿筝的笑靥便会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从未想过,还有机会能与她再度相见。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贵嫔娘娘,一个是没入人群,隐秘自身的影卫首领。这样两个身份悬殊的人,能再度相见,已让顾锦玉觉得意外。可更加意外的是,如今望向屿筝的这一瞬,才叫他清楚地察觉,自己的心意并未因眼前这女子身份的更改和时间的推移而淡去分毫,反而在相见的一瞬,更觉强烈。
沉寂许久的一颗心,像是要从喉咙中蹦跳出来。顾锦玉从未有过这样难以自控的情绪,除了“造化弄人”,他无法再想出其他什么词来形容这次偶然的相见……
然而再悸动的心,也不能叫他做出逾越礼数的行径。无论如何,他的心里也牢牢记得,这是皇上的妃嫔。故而心中的话哽在喉中,见屿筝言语间,似是只以尚在白府时那般称呼,顾锦玉转而扯起一丝久违的冷魅笑意道:“为何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