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香盈本就病容憔悴,此刻哭的梨花带雨,更显几分苍白凄婉,泪水盈盈地看着皇上,眼眸中怨恨胜过爱恋,即便她伊始便知道,眼前这玉树临风,俊逸冷酷的男子不会只属于她一人,可她却也没有料到,他从来都不曾属于过她,一分一毫,一时一刻都不曾有过……
“皇上没有熬过那漫长冷寒的夜,自是不会知道这宫里女子的凄楚!”尉香盈紧紧揪着胸口,厉声道:“臣妾也是女人!也会在冰冷彻骨的时候渴求一丝温暖!”说着尉香盈的唇角绽出一丝冷毒而释然的笑:“既然皇上给不了,臣妾自个儿去寻又有什么错?”
“小主!”弄云惊声一叫,她知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一旦触动了龙颜,必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可随即,她却看见瘫坐在那里的小主缓缓直起身来,端端正正跪在皇上身前,纤长雪白的脖颈微微一仰,便轻轻吐出几字:“皇上杀了臣妾吧……”
弄云胆颤心惊地俯下身去,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只一个劲地求饶道:“皇上恕小主失仪,小主这是烧糊涂了,在说胡话,求皇上宽恕小主!”
楚珩沐强忍着怒意,注视着尉香盈,往日记忆里,尉香盈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如今这般凛然,似是不将生死放在眼中,却也让楚珩沐神情一瞬间变得恍惚。身为君王,他自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嫔妃有私通之行。可作为一个男人,他也知道自己的确没有给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一丁点的爱意,酒醉之后的宠幸,不过是因为她笑的样子总能让自己想起花树下另一个笑靥如花,梨涡浅浅的女子罢了……
轻叹了一口气,楚珩沐微微皱眉:“朕不会如你所愿……”说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逸和轩。
一瞬间,尉香盈最后的决绝也被击垮,她身子一歪,便倒在地上。弄云急忙上前搀扶,却听见小主的喉咙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叫喊。那是崩塌之后的绝望,在这深沉的宫闱中盘旋,回荡,久久不息……
入夜,屿筝着了栀子花的戴青披风立于殿院中。夏末时节,别宫的花朵娇娇艳艳,层层叠叠,又渐次垂落,开至荼靡,唯独岚静殿中一片郁郁葱葱。殿院里只栽种了桃树和松柏,春日里桃花灼灼而绽,此时却也只余酸涩果实结于枝头。倒是从邀月轩中移来的那些露珠草,这几日渐次打了白瓷一般的花苞,月色之下,更显淡柔温婉。
“娘娘……只怕皇上不会来了……还是早些歇着吧……”青兰说着,眼眸中满是担忧。自遭受了那番惊吓后,她总觉得屿筝的神情愈发显得沉重,眉头紧蹙间,万般心绪皆是不明。她不言不说,直叫自己和桃音暗自担心,却使不上一点力。
但见身形愈发清瘦的屿筝微微侧头,柔声道:“本宫没有在等皇上,只想一个人静静,你先退下吧……”
青兰似是有话要说,唇瓣动了动,却又忍了下来。只轻叹一口气,便退回了殿中。
屿筝抬起头,望着天幕中的一轮明月,影影绰绰游走在云层之间。思绪放空间,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尖锐的声音:“恨错了人!白屿筝!你终究是恨错了人!”心中一惊,屿筝急急抬起自己的双手,赫然看到纤细的手指上满是嫣红的血迹。她惊恐地朝后退去,却突然落入一个宽厚而温暖的怀中。再定睛看向双手,却只是有一片盈盈月辉洒落。
“筝儿……”耳畔传来的是皇上低沉地轻唤。
屿筝一动不动,任由皇上将她拥在怀中。可本是温暖的怀抱,却让她的身体一寸寸冰冷下来。
“让朕这样抱着你,就一会儿……”耳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皇上……”屿筝开口轻唤,然而她却察觉出自己的语中冰冷到不含一丝感情。好在身后拥着她的人并未察觉到,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屿筝感觉到温热的鼻息在自己的后颈处轻柔掠过,仿佛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柔柔地扫过后颈,让她心中兀自升腾一丝怪异的感觉。
可随即,脖颈处微微一凉,竟似是有水滴滑过,倏忽没入衣裳,渗入到肌骨之中。
“皇上……您哭了……?”屿筝轻声说道,但许久都没有人回应。她只是在他的怀中,复又仰起头,望着那轮圆月缓慢地,缓慢地没入厚重的云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