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筝跪在太后面前,不敢多言,只垂首听着太后的话缓缓响起。而让她惊诧的是,片刻之后,太后竟缓了语气沉声吩咐:“起来回话……”
战战兢兢地起身,屿筝察觉到太后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曾移开,于是轻声应道:“回太后,臣妾幼时确与一名唤陆雪儿的女子交好,只是未知此女是不是太后口中所说的淳仪皇贵妃……”
“你倒是聪明……”太后未置可否,却是轻叹一口气道:“说起来,却都是可怜见的孩子……”
听到太后这话,屿筝立感不解,但听得太后言语之中,竟颇对雪儿姐姐感到惋惜。故而屿筝稳了稳心神,大着胆子轻声问道:“臣妾愚笨,不知太后所言是为何意……”
“那孩子若是不入宫,如今想必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太后缓缓抬起头,目视前方,思绪彷佛飘散的深远:“能被皇上宠幸,本是件好事,可偏偏那孩子又是这样的脾性。待在宫里,一丝笑颜也无,时日久了,怎不会生出病来?”
太后长叹了一口气道:“哀家每每一瞧见你啊!都似是看见了她。一般相似的性子、乖巧懂事的模样,只是都太过执着。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东西?总该学着放手才是……”
屿筝知道,对于雪儿姐姐而言,放不下的只怕是颜冰了。至于自己,放不下的又是什么?是她所知道的隐秘和那些未解的疑惑。也许从这一点上来说,雪儿姐姐似乎要比她轻松许多。
只是屿筝不明白,方才在玉慈宫正殿中,太后分明是一副问责的架势。为何偏偏此刻,却似闲语家常一般同她说起淳仪皇贵妃。这个看似安和,眸光却精轮的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见太后抬手轻理云鬓:“许是你们太过相像了,溪儿那孩子才会将你看的如此重……”
“太后!”闻听此言,屿筝便知此事之重,只怕太后早已听到些许风声,将自己视作狐媚惑主的女子。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也便罢了。可太后的意思,分明是说,身为皇上的女人,却让王爷动了心思,这实在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就在屿筝惶然不知该如何自处之时,却听得太后淡淡又道:“不必惊慌,哀家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抛开太后的身份暂且不提,哀家不过也是个母亲而已……”
太后轻轻摆手,示意屿筝落座:“琴月轩的事,哀家都听郁心说了,她那般回话自有她的道理,哀家亦知此事并非你所为。只是哀家许久不曾瞧见溪儿那般慌张的模样,一时倒也不知如何应对。哀家最怕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屿筝听着太后的话,只感觉彻骨的寒意一波一波地袭来:“臣妾不明白,还望太后赐教……”
只见太后看向她,眸光泠泠:“若哀家告诉你,皇上并非是因为喜欢陆雪儿才让她入宫,而是因得溪儿,才让她受了这般荣宠。筝美人,以皇上待你的处境,你又作何想?”
屿筝闻听,便起身盈盈一礼道:“臣妾恳请太后明查此事,还臣妾清白。至于淳仪皇贵妃,臣妾自问没有资格与贵妃娘娘相较,故而不明白太后所指……”
看着眼前柔弱似柳的娇人儿,太后忽而觉得这女子其实是冰雪聪明的,于是冷冷一笑道:“你是当真不知,亦或是分明知晓却不敢言说?筝美人,若要比起在宫里的时间,哀家要长你许多,什么样的七窍玲珑心哀家没见过?今日既是将你留在玉慈宫,便是知道你与陆雪儿的一段渊源。哀家是不希望你成了第二个淳仪!”
屿筝见状,心知今夜在太后跟前自是糊弄不过去。故而恭敬垂首道:“臣妾恳请太后赐教……”
但见太后抚了抚袖摆沉声道:“陆雪儿本是溪儿心仪之人,可皇上却因得忌惮哀家的溪儿,便设法将陆雪儿招入宫中,破例封了贵人,赐号淳。之后便如众所周知,淳贵人屡次破例被封,短短几年间,位及淑妃,宠冠后宫。可若哀家告诉你,即便是死后,陆雪儿亦是完璧之身,你又作何感想?”
听到太后这番话,屿筝除了大吃一惊之外,自是想起在顺德行宫时,沐晨楼床榻上寻得的那些信函。一纸一句:既为棋,何来心。
原来雪儿姐姐的处境比她想象中还要委屈难熬,然而造成这一切的幕后之手,不过是为了用雪儿姐姐来牵制三王爷。
宫闱之中,何来情?何来爱?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权利衡量和心计争斗罢了。而身处宫闱的女子们,连带着那些腹中的孩儿,堪堪都做了这场争斗的棋子罢了……
见屿筝神色略有所动,太后继而说道:“如今哀家只瞧着,皇帝要将你做第二个淳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