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秋郑重嘱咐,“哥哥无需惊慌。等到了宫里,陛下问起,哥哥据实回答就行。还请哥哥明白,在陛下面前,千万不要抱着任何侥幸心理,更不要想着用谎言蒙骗。陛下乃是人中龙凤,你那点小心思,逃不过陛下的法眼。”光启帝已经老了,可是并不糊涂。不仅不糊涂,还是绝顶聪明的人。也是因为光启帝太过聪明,看透人心,故此光启帝的疑心病也是极其的严重。比本朝历任皇帝都要严重几分。
沈静卓听了沈静秋的话,心里依旧忐忑不安,生怕牵连家人,祸及家族。、沈静秋就安慰他,“这次你并没有做错。身为军人,见百姓被人无故鞭笞,站出来主持公道,正是你该做的事情。相信陛下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
“可是那人是玉雅公主,还有淮王世子在旁边帮腔。陛下为了平息西凉的怒火,说不定会拿我开刀。”
沈静秋笑了起来,“哥哥多虑了。”以沈静秋对光启帝的了解,光启帝绝对不可能对西凉低头。说不定还会斥责西凉使臣,没有管好自家公主,纵容玉雅在大周的京城鞭笞大周的百姓,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过一切都要等到宫里,面见了皇上后才能知晓。
沈静秋上了马车,罗隐骑马护卫在侧。趁着旁人不曾注意的时候,罗隐隔着马车说道:“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沈静秋坐在马车里,轻声问道:“陛下为何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为何是你带着青衣卫赶来?”
罗隐低声说道:“是谁在陛下耳边打小报告,我并不清楚。不过陛下的确口谕,宣你们四人进宫。”
沈静秋叹气,“会不会让你为难。”
罗隐表情柔和小来,露出丝丝笑意,“自然不会。你只需记住,我会一直站在你的身边。”
沈静秋笑了起来,“多谢。”
进了宫门,下了马车,步行前往。沈静秋被安置在偏殿一间小小的厢房里,等候光启帝的召见。至于沈静卓三人,已经被带走,估计是被带去问话。
沈静秋安静的坐在厢房里,并不着急。曾有小内侍偷看,也不曾见沈静秋又任何动作。有心人知道了,免不了感慨,小小年纪,定力倒是不错。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厢房门从外面打开,一位内侍对沈静秋说道:“沈姑娘,陛下要见你,走吧。”
沈静秋跟随内侍来到正阳宫思政殿殿门外。内侍进殿门禀报,过后才唤沈静秋进去。
沈静秋低眉顺眼,跟在内侍后面进了思政殿。沈静秋不敢四下张望,只能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了几眼,并没有看到沈静卓他们,不知去了哪里。沈静秋五感敏锐,知道光启帝就坐在上面,赶紧上前行叩拜大礼。“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光启帝中气十足的的说道。
沈静秋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依旧低着头,不敢肆意看一眼。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沈静秋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抬起头。
见沈静秋真面目,即便绝色,也没有撼动光启帝分毫。反倒是光启帝身边的大总管恩铭微觉诧异。
就听光启帝说道:“你是沈直墨的闺女?”
“正是。”沈静秋微微低头,只用眼角余光打量光启帝。同记忆中的一样,这个时候的光启帝是强大的,是让所有人仰望的。谁会想到数年后,强大如光启帝也得在命运面前低头认输。
“朕听闻你今日当街辱骂西凉公主,淮王世子。以下犯上,你可知罪?”
“臣女知罪。”沈静秋很干脆的说道,“臣女当时出于义愤,一时口不择言,还请皇上责罚。”
“哦?”光启帝玩味的笑了起来,“朕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说的合理,朕恕你无罪。若是说的无理,后果你该知道。”
“多谢皇上开恩。”沈静秋斟酌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臣女当时虽说是出于义愤,同样也是出于身为大周子民该有的良心和公义。西凉公主远来是客,却肆意鞭笞大周子民,威风八面,丝毫没将大周律法放在眼里。如此恶客,臣女身为大周子民,岂能坐视不理,任由外人欺负自家人。就算那妇人真的冲撞了西凉公主,自有京城衙门和武城兵马司,相信他们定会给公主殿下一个公道。可是西凉公主不管不顾,肆意鞭笞平民百姓,故此臣女才会出面质问,她到底是来做客,还是来我们大周逞威风,彰显他们西凉的武力?”
说到这里,沈静秋偷偷朝光启帝看去。光启帝面无表情,让人猜不出内心所想。
见光启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沈静秋只能继续说道:“至于世子吉,他替西凉公主出头,本是出于两国友好邦交的目的。只是世子吉一味替西凉公主遮掩恶行,反倒是对自己人大声呵斥,栽赃罪名。这等行径,落在百姓眼里,岂不是助长西凉公主的威风。让世人以为我们大周心虚,不敢招惹西凉,故此才会一味避让。世子吉的言行,说严重点,他心里面根本就没有陛下没有朝廷。但凡有一丝一毫为公之心,就该知道维护朝廷体面,维护子民利益,而不是一味的谄媚讨好,丢尽皇室尊严。”
“臣女正是出于这些原因,才会强硬出头。臣女言辞过于激烈,还请皇上恕罪。”
沈静秋低着头,等候光启帝的处置。
大殿内,异常安静,唯有呼吸可闻。随着时间的流失,沈静秋也紧张起来,担心光启帝哪根神经不对,会严厉处置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听到光启帝开口说话,“身为侯府千金,在百姓遭受鞭笞时,能够主动站出来,勇气可嘉。不过你一个小姑娘,不顾身份,挑衅异国公主和淮王世子,实属大胆。你说朕究竟是该罚你还是该奖你?”
沈静秋顿时松了一口气,“请陛下定夺。”
光启帝笑了,“沈直墨的女儿,果然有乃父风范。这样吧,朕就罚你参加今年秋狩。若是胆敢堕了本朝的面子,朕自会让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沈静秋先是一愣,接着又是一喜,“臣女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仁慈。”
光启帝笑了笑,“可惜是个女子,若是男儿身,沈直墨也不用发愁。”
沈静秋默然,很意外光启帝会说到这方面。
光启帝挥挥手,示意沈静秋退下。
沈静秋恭敬退下,离开正阳宫,沈静秋觉着风也轻了,阳光也暖和的很,就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就算是活了两辈子,在面对光启帝的时候,还是止不住的紧张和忐忑。好在光启帝宽容大度,没有追究她的责任,沈静秋感到很幸运。
沈静秋跟在小黄门后面,准备出宫。半路上却被人拦住。
“站住!”
只听一声呵斥。沈静秋随声看去,正是玉雅公主。原来玉雅公主还没出宫。不仅如此,玉雅公主身边还多了一个人,正是宁贵妃的女儿安平公主。
两位公主朝沈静秋走来,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小黄门赶紧躲在边上,一声都不敢吭,留下沈静秋独自面对两位公主并那些宫女嬷嬷。
沈静秋微微挑眉,“参见安平公主,玉雅公主。不知玉雅公主叫住小女子,有何贵干。”
“你颠倒是非黑白,挑拨离间,还辱骂本公主,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还敢问本公主有何贵干。沈静秋,你给本公主跪下。”玉雅公主声色俱厉,若非是在宫里,早就一鞭子朝沈静秋抽了过去。
沈静秋站着没动,越过玉雅公主,看向一旁的安平公主,“安平公主也是这么认为吗?认为臣女颠倒是非黑白,挑拨离间?”
安平公主冷笑,“沈静秋,你若是识趣,还是赶紧跪下吧。看在沈大人的份上,本宫自会替你求情。”
沈静秋挑眉一笑,“臣女刚从正阳宫出来,两位公主殿下难道不想知道陛下如何处置臣女吗?”
这话果然引起了兴趣。玉雅想要呵斥,被安平拦住。安平公主问道:“父皇要如何处置你?”
“陛下亲口说,罚臣女参加今年的秋狩,并叮嘱臣女不可堕了本朝的威风,否则后果自负。”沈静秋不卑不亢,望着安平,“陛下吩咐,臣女不敢不从。所以臣女不能跪下来。不仅不能跪下来,若玉雅公主执意追究,臣女也顾不得身份,势要据理力争。就算是将官司打到陛下那里,臣女也是不惧。”
安平倒吸一口凉气,微微蹙眉,“你莫非是哄我?父皇怎么会这样处置。”
“还请公主殿下慎言,此乃皇上亲口所说,臣女不敢矫旨。”沈静秋面上恭敬,可是骨子里却对安平公主极为不屑。
安平公主大皱眉头,心下有些犹豫。若是父皇果真说了这番话,那么她还真不能伙同玉雅公主收拾沈静秋。
玉雅公主却不管不顾,“沈静秋,你给本宫跪下,本宫今日非要收拾你不可。”
沈静秋似笑非笑的看着安平,丝毫不理会在一旁叫嚣的玉雅公主。
安平公主有些窘迫,轻咳一声,面容严肃的说道:“玉雅,这里是皇宫,不可胡闹。走,我陪你到御花园去。”
“你不帮我!”玉雅一副不敢相信的看着安平公主,“你口口声声说可以帮我收拾沈静秋,为何这会又会变卦?”
沈静秋低头,感觉好笑。这个玉雅公主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安平,瞧瞧安平的脸色,犹如锅底一样,估计心里头将玉雅给骂死了。没见过这么蠢的。
安平公主当即板着脸,“玉雅,别忘了这是皇宫,容不得你放肆。”
玉雅不甘心,可是见安平生气,玉雅也只能压下仇恨,“沈静秋,我记住你了。以后我会去找你的。”然后气呼呼的走了。
“恭送两位殿下。”沈静秋根本就没搭理玉雅。真想不明白,西凉怎么会派来一个没脑子的公主,不担心惹祸吗?
安平走在后面,用着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沈静秋,你别以为仗着父皇的旨意,就可以为所欲为。夜路走多了,小心遇到鬼。”
沈静秋一本正经的说道:“启禀殿下,臣女从不走夜路。”
“你……”安平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你好的很,本宫今日算是见识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会笑到什么时候。”
“殿下放下,臣女一定会笑到最后。”
安平不屑一笑,“那可不一定。”冷笑一声,抬起头,高傲的离去。
沈静秋目送她们离去,这才招手小黄门,让小黄门继续领路,出宫。
出了宫门,就见到罗隐站在马车边上。沈静秋意外,走上前,“你为何在这里?”
“我送你回去。”罗隐面无表情的说道:“静卓已经回府,你不用担心。”
沈静秋松了一口气,“你们都没事吧。”
“我们都没事,最让人担心的是你。”罗隐挑起车帘子,示意沈静秋上马车。
沈静秋深深的看了眼罗隐,这才坐上马车,启程回侯府。
罗隐就护卫在马车旁边,两人都没有说话。马车进了巷子,沈静秋示意马车停下来。车夫们都退到边上。
沈静秋挑起帘子,看着罗隐。“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隐说道:“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不可那个玉雅公主多半是被人利用了。”
沈静秋蹙眉,“利用她来做什么,针对我?动用这么多人手,还惊动了皇上,就是为了针对我,未免小题大做。让我想想,能这么做的人一个是叶家,除此之外就是七皇子。其余的人,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罗隐看着沈静秋,说道:“还有一个人你忘了说,就是沈静宜。”
沈静秋挑眉,“她?她虽然贵为王妃,可是要调动这么多人手,还将淮王世子算计进去,我不认为她有这个本事。”
“总归小心没大错。”罗隐担心的看着沈静秋,“静秋,要不在秋狩之前,我就请大媒去府上提亲,你说好吗?一想到你要参加秋狩,我就止不住的担心。秋狩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任何人都无法预料。”
沈静秋笑了起来,“你有把握说服我父亲同意这门婚事吗?”
罗隐蹙眉,“我会尽量。”
沈静秋说道:“还是等太后千秋过后,再提此事比较合适。或许今年的秋狩,我们能够寻到一个好的机会加以利用。”
罗隐顿时舒展眉头,“你说的没错,秋狩是个好机会。”目光深邃的望着沈静秋,掷地有声的说道:“我一定会娶你回家。”
沈静秋低头一笑,“我从不怀疑这一点。”
罗隐弯腰低头,轻轻勾起沈静秋的手指头,“谢谢你如此信任我。”
望着罗隐深邃如大海的目光,沈静秋有一瞬间的失神。回过神来,顿时红了脸颊,悄悄的缩回手指头。罗隐却勾着不肯放。两人无声的拉锯,不见硝烟,反倒是异常暧昧。
沈静秋轻声说道:“我该回去了。”
罗隐朝侯府方向看了眼,“令尊令堂一定很担心你的安危,那我送你到巷口。”
沈静秋嗯了一声,这一回罗隐总算良心发现,松开了沈静秋的手指头。沈静秋放下帘子,马车启动,朝侯府而去。
到了巷口,沈静秋隔着帘子对马车外面的罗隐说道:“我回去了。”
“我看着你进去。”
马车驶入侯府,转眼不见。罗隐却没有立即离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罗隐才打马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