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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伏低做小惹心酸,夜半时分起微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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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圈忽然就一酸,几步走到她身边:“邵琦,是我。”转又向她介绍着艾云,“我的朋友,艾云。”

邵琦抬眸看了眼艾云,笑笑算打过招呼,又看着我,细细打量着:“姐姐,我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了。”说着咬着嘴唇,几乎要滴下眼泪。

我捏捏邵琦的手,叹口气道:“我理解你为了周川的心情。过去的事,不提了。”转又问道,“怎么又搞成这样?”

邵琦低头不语,似乎在竭力平复着心情,半晌抬头道:“和周川分手后,那段日子,真的想死,每天喝酒买醉,过着不人不鬼的日子。”随着邵琦声音的哽咽,我拍拍她的背,她对周川的眷恋,蚀骨销魂,可以理解。

“在酒吧认识了个男孩子,他是偶尔和同事去玩,看我醉得回不了家,就把我送回去。渐渐熟悉了,他人很正直,很关心我,鼓励我,姐姐,那时我才知道,被人宠着的滋味那么好。”邵琦抬眸看着我,眼里全是泪。我忍不住揽住她,抬头看了看艾云,素来强硬的她,面色也有些唏嘘。

谁又能想到,这么娇俏可人的女孩,竟才知道被一个男人捧在手心呵护的滋味。

“那又为什么——”我忍不住问着,帮她擦擦眼泪。

“他知道了我和周川的事。要和我分手。”邵琦趴在我肩头放声大哭,“姐姐,我的过去,真的就那么罪无可恕吗?”

“不是的,不是的。”我搂着邵琦,却安慰得那么苍白。哪个男人可以接受?周亦若不是他的经历,可以接受吗?我不知道。我觉得有些气紧,胸口堵得厉害。喃喃自语着:“他怎么会知道?”

“以前跟周川一起,认识一些人,其中一个是他的老板,他带我去参加同事聚会,他老板一看我脸就沉下来了。”邵琦抽噎着。

艾云看看邵琦床头,摆着一束黄玫瑰,问道:“他来过了?”

邵琦止住了哭,点头:“我出事后他来了一次,可是很冷淡,还送了这个。”

我揽着邵琦,安慰着:“邵琦,既然他能来,说明心里还有记挂。黄玫瑰也有等待的意思。给他和自己一点时间。实在不行,没有男人,我们自己也要活得好好的。”

邵琦目光有些空洞,没有吭声。

“回老家吧,那里有你的亲人,开个小店,过自己的小日子。”我开解着她。

邵琦摇摇头:“回不去了。老家的人也知道我的过去。以前哥哥嫂子们觉得荣耀,现在回去,白眼闲话我怎么受得住。”说着看着窗外有丝向往:“我好想回家,每次做梦都想回。”

从医院出来,艾云有些感慨:“这样的女人最可怜,除了爱,就没活下去的动力。小薇,你可别学她。”

我说不出话来。若是去年此时,我自然会理直气壮地和艾云说:“我当然不会。”

可如今的我,心神皆已交付了他,如果真的遭遇变故,我也是个被抽空的躯壳。会不会和邵琦走同样的路,我无法确定。看我神思恍惚,艾云一把扯住我,提高了嗓门:“赵小薇,我说你呢,别学她,听到没有?”

“嗯,好。”我有些气虚得不敢看艾云的眼睛,只木然地应着。艾云看着我叹口气,不再言语。

为情而生的女人,究竟是幸,还是不幸?若能遇到一知她懂她的男人,便是一生有枝可依;但若所遇非人,便是流落失所?我不敢深想。

看过了邵琦,心里那块石头似乎轻松了不少。活在宽恕中远比记恨里更快乐。我习惯于宽恕。

晚上回来和子越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着。我随口问:“老徐总要是痊愈不了,对你的生意会有影响吗?”

子越一顿,淡淡笑道:“又和徐硕打电话了?”

我点点头。他总能从细微处看到蛛丝马迹,好在对我和徐硕的友情他并不介怀。

“有一些,老徐总比徐立好打交道。”子越的声音没有起伏,“不过生意上的事儿,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看以后合作吧。”

子越抬眼深看我:“小薇,这些是男人该操心的。你只养好身体就好。”

他的话总能让我心里很踏实,我握上他的手,很诚恳地看向他的眸子:“但我很想帮你分担。即使无法出谋划策,也愿倾听解忧。”

他微微一怔,唇角划了个弧度,反手把我的手紧紧握住。神色动容,正要开口,张姐又端着一个汤从厨房出来了。我慌忙把手抽走。

子越睨了我一眼,抽抽嘴角轻轻笑了。

晚上洗澡出来,子越躺在床上翻着报纸,我坐在梳妆台前静静擦着头发。自从艾云告诉我不能用吹风机后,我就严格遵照她指示了。不过又怕感冒,只好用干毛巾一点点擦干。

好不容易擦得差不多了,我拿起梳子,头发被搓得一团乱,有的都打起结,我使劲用梳子抻着梳,头发随着一缕缕拽下来。

不知何时子越站在我身后,伸手把梳子夺过去,淡淡笑着:“这么用力,别人看着还以为薅羊毛呢。”

我吐吐舌头笑得眉眼弯弯,他用梳子一下下帮我缓缓梳通着头发,手法有些笨拙,却很细心。我在镜子里看到他的动作,忽然心里便是一暖。

透过镜子,我看到了一幅很美的图景:浅风疏骤拂身过,绿柳扶摇映窗棂,室内昏昏光不明,我一袭鹅黄睡裙笑靥弯弯端坐,他一身深蓝色睡衣裤,修长的身影立在我旁边,坚毅的脸上满是柔情,细细为我梳着三千烦恼丝。暖暖的灯光下,那一瞬间,我有种似曾相识的幻觉,仿佛千年前,又或者三世初,与他此情此景便上演过。

想起了一句宋词“慢梳头浅画眉”。还在象牙塔里懵懂的时候,捧着一本宋词,羡慕极了张敞画眉的婉约,一支画笔,凝聚了那个男人怎样的深情,每日为他妻子细细描摹眉黛?如今的我,又何尝有幸,有个同样深情的男人为我梳头。

不禁有些动容,伸手环上了他的腰,语气轻柔若水:“子越。”却除了唤他的名字,不知该说什么表达我情意。

“嗯。”他轻声应着,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快六周了,明天可以做B超。”

我一愣,之前在医院,我压根没听明白医生说什么。既然他说要检,那应该没错。我的头靠在他身上厮磨着,“那你陪不陪我去?”

“当然去。”他的语气有丝宠溺,“看看是怎么个小家伙,天天折腾。”我幸福地偎在了他身边。

第二天一早起来,正在换着衣服,子越的手机忽然响了,子越看了一眼,转身向卧室外走去。对方声音也低,我听不到。

片刻子越回来,神情有些焦急:“晓攸感冒拖成肺炎了,我回去看看。”

我一愣,随即马上反应过来:“你快回去吧。我自己去就可以。”

“让李秘书陪你去。”他一边换衣服一边准备打电话。想着李秘书一个男的,诸多不便,我阻止着:“就是上次那个医院吧?让艾云陪我也是一样的,更方便些。”

子越来不及多想,便匆匆应着下楼。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有些失神,却不敢有任何的腹诽,生病的是他的女儿啊,他的家人,才是真正需要他尽责的人。我能有他的这些关爱,已是非分的福气了,怎么可以有抱怨。

给艾云打了个电话,恰好她也有空,便过来接着我去医院。第一次产检,医院的人摩肩接踵的,我有些愣头愣脑不知所措,找到了上次那个主任,他安排了位护士带着我们,才觉得好些。

看我等结果有些紧张,艾云安慰着我:“现在也只能检出来是不是宫内孕,你不用担心。”我才好些。

不一会儿拿着结果去找主任,看着他微笑点头的表情我也是神情一松,宫内早孕很正常。从医院出来,看着那张我看不懂的结果,在阴影里找着那个据说是我的宝宝的胚囊。傻傻地乐着。

艾云看着我有些心酸,一把把单子扯过来塞在包里:“看什么看。自己找罪受。”我有些反驳的底气不足:“他家里有事,才不能来的。”

“有事?”艾云冷笑着,“以后需要他的地方多了,看他怎么分身。”

“他工作也忙,也会有事情绊住的。”我怯怯地给子越找着借口。

艾云瞪了我一眼,想说什么还是没开口,转为一声叹息牵着我的手让我脚底下小心。

回到家中,晚饭张姐做得比较清淡,我吃了几口回到卧室还看着B超单子出神。好脆弱的一个小东西,就那么一点点,将来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我希望是个男孩,最好长得像子越那么坚毅棱角,也可以陪着子越打球锻炼,他需要一个陪着他的阳刚力量。

可转念一想晓攸,我的心里又是一咯噔,万一是男孩,将来会有家产之争,真怕落个周亦或徐硕的下场。还是女孩吧,我可以把她打扮成小公主样,想着想着美美地睡着了。

梦里有些模糊不清,夜很黑,我只觉得脚下发虚,一个激灵惊醒,夜很深,窗外一片漆黑,我的肚子有些抽疼,忙挪到卫生间,有些咖啡色的见红。我顿时傻在了那里,对这种情况,我毫无准备。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窗外的乌黑一片,我越发紧张,忙走到楼梯口大声喊着:“张姐,张姐。”

没一会儿,张姐披着衣服走出来:“小薇,怎么了?”

我几乎带着哭腔:“我,我不对劲了。”我不知道怎么描述,急得手忙脚乱。

张姐跑上楼问我情况,我带她去看了,紧张得抓着她的手:“可怎么办啊?”

“看着应该没事。”张姐看看有些不确定道,“这种事也说不好,要不要给冯先生打电话?”

张姐的“应该没事”让我心里微微安宁些,子越在家陪着女儿,早晨刚走,我晚上就打电话,有些说不过去。而且,当他在家,我真的没有勇气去打扰。

可是我该怎么办啊?脑子一片混乱,完全短路。情急之下我第一反应是找艾云,忙给她打了电话。

不一会她打着哈欠接了:“小薇,怎么了?”

“我见红了。我不知道要紧不要紧。”我哭了出来。

“啊?”艾云的声音立马清醒了,“赶紧去医院啊。打120。”马上又说“还是我去接你。去你产检的那个医院,熟悉情况。等我啊。”

我挂了电话心里踏实了不少,窝在床上一动不敢动。那时我才注意到刚凌晨四点多,我的心无助到了极致。好在艾云住在北五环外,不到一个小时,艾云和林育诚都赶了过来,把我送到了医院急诊。

值班医生看了看觉得情况不要紧,准备开药,艾云道:“还是打点滴吧。”我也没主意,觉得点滴效果应该比药要好,便也同意了。

等护士安排上我点滴,艾云舒了口气,此时才反应过来,语气生硬:“冯子越知道吗?”

我摇摇头,“我没给他电话。他女儿肺炎。”

“小薇,你——”艾云气结,“你怀的不是他的孩子?”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说。林育诚看向艾云:“人家也是有家室的,那头也得照应。”

“放屁。”艾云眼睛一瞪,“既然有家室抛不下,那还拽着小薇做什么?好好的女孩子就是为他受罪吗?”看我眼泪又要流出来,艾云一个转身出了病房。

过了一会,感觉肚子没有抽疼了,天也蒙蒙亮了,我的心安定了些,嘱咐艾云:“你们回去吧。我自己休息会儿就没事了。”

“我回去也睡不着,还是陪着你吧。”艾云把林育诚支应回去,留下来陪着我。

点滴打完,我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门“哐当”一声打开,我睁开眼,艾云也从我的床边惺忪着抬起了头,子越一脸憔悴地冲到我床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声音微颤着:“小薇。”

我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你有事怎么不吭声?要急死我吗?”子越眼睛里布满血丝,我看着不免几分心疼:“你怎么知道?”

艾云轻咳了两声:“我昨晚打的电话。怕有个万一,我支应不了。别嫌我多事。”一句话堵得我说不出来。

子越转看向艾云,前所未有的郑重恳切:“谢谢你。”

艾云一愣,微微一笑:“那你们待着吧,我赶紧回家补觉去了。”说完又嘱咐了我几句回去。子越送她出去。

过了一会儿,子越带着主任过来,又带我去做了一番检查,确定没什么问题,只是孕酮水平有些低。吃药配合注射就可以了。不过主任还是建议住两天院观察一下,等稳定了再回家。子越点头同意。

待一切安顿好,我重躺回病房,只有我和他,看着他,我的眼泪忽然止不住地流。有些后怕,有些委屈,尽管我知道这份委屈不应该。可是深夜里的那种仓皇无助,真的让我心神俱碎。

子越紧紧捏着我的手,眼里方才的焦急转为心疼,半晌嘶哑着声音说道:“对不起。”说完把我的手放在他的额上,有些痛苦地低下了头。

我的眼泪一滴滴滑落,另只手抚上他的头发,这个男人,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神色是无助的憔悴,一边是他的女儿,一边是我,他该是做了怎样的挣扎?现在不过才九点多,他应该是接了艾云的电话就赶了回来。天津不算远,可是一个昼夜来回地焦急奔波,又是怎样一颗心在受着煎熬?

我忍不住哽咽道:“是我对不起,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子越把我的手握得更紧,没有吭声。相对无言,唯有垂泪。第一次觉得原来有了孩子,真的就不是自己的事,自己可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己可以生病将就,得过且过。可是那个小生命,那么脆弱,我一个人照料,真的是好费劲。遇到特殊情况,就手足无措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机尖厉地划破了宁静,他松开我看了一眼,焦急又浮上脸庞,顾不得出门,急着接了起来:“晓攸怎么样?”

对方的声音很低,却丝丝入耳:“冯子越,你不要太过分。”那是他妻子的声音吗?很低沉,却很清冷。像一块寒冰透过电话冲我砸过来。

我的身体忽然开始哆嗦,怕到脸色惨白。他看了眼我,急忙走出门去接。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什么都听不到,我蜷起身子,缩作一团。不要让我知道,我宁愿自欺欺人,什么都装作不知道。眼泪不停地涌出来,忽然我听到子越提高了嗓门吼着:“你想怎么样随便,我走不开!”

过了很久,他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来,估计是在外面调整了半天自己的情绪。我有些失控地催促他:“你回去,回去,回去看晓攸,不要待在这儿,这不是你该在的地方。”声音在发抖,眼泪却止不住。

子越疾步过来一把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身体微微颤着:“这儿有你和孩子,让我怎么走?”

“啊——”我的心里疯狂地挣扎着,为什么要这样啊。我想理智地告诉他该回家看孩子,可我真的舍不得他这个温暖的怀抱,舍不得啊。一夜的委屈,忍不住放声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渐渐地平复下来。有些哆嗦地问道:“晓攸没事吧?”

“没事,她前两天发烧厉害,昨天晚上就好多了。”片刻又道,“她都十四岁了,抵抗力也不差。”这句话在安慰我还是自欺欺人?此刻,他是不是天底下最挣扎的父亲?

我自责地缩作一团,尽管我不知道我哪里错了,但我真的很内疚,如果不是我,他该守在晓攸身边,像往常一样做个好父亲。可是,尽管我一再说不想影响他的家庭,走到这一步,不影响已经是天方夜谭了。相爱是两个人的事,很简单;可相守,再加一个孩子,便成了一个家庭的事,复杂到超乎我的想象。

他守着我,神情疲惫,满眼的血丝,却无法成寐。只是手扶着额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出神,另只手紧紧抓着我。看着他的神情,我很心疼,却无能为力。守在我身边,他会担心晓攸,可守在晓攸身边,他同样会放不下我吧。这种撕扯的纠结,太痛苦。

不多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我的身体猛地一哆嗦,又开始处在高度紧张。他看了眼接了起来,似乎是生意上的事,他交代了几句挂了电话。看我紧张的样子,他捏捏我的手,却没有说什么。

到了中午,我忍不住提醒着他:“你再给家里打个电话吧,问问晓攸的情况。”

他有些颓然:“应该没事的。”

“那是你的女儿,你应该打电话问问。”看着他的纠结神色,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讨厌,可是内心的愧疚,就如一个不停驱动的马达,催促着我说这些看似不痛不痒的话,来释放自己心头的压力。

子越眉头一皱,语气变得生硬不耐:“都说不用了。打过去说什么?”说完“腾”地起身,走了出去。留下有些怔怔的我。他很久没用这样烦躁的语气和我说话了,可今天,我还是把他惹到了。是啊,打过去说什么呢?关切安慰都显得虚伪而无情,只能撩拨他妻女内心的失望痛苦。

过了一会儿,他还没有回来,我想去洗手间,缓缓走出门,却看到他正在走廊那头的座椅上狠狠吸着烟,医院来来往往的人,渲染出他孤寂独坐在那里的轮廓。

我的心阵阵抽疼,无力地靠在了墙上,再没有勇气走出这道门。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来了,我猫在床上装作睡着了。只感觉他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在我头发上抚着,我心里一紧,没有吭声。

白天主任又来看了看情况,嘱咐我按时吃药,情况不错。我和子越都是暗暗松一口气。

傍晚子越又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神色明显轻松不少。我忍不住问着:“晓攸好了吗?”

他终于挤出个淡淡的笑容:“好多了。退烧了。”我的心瞬间轻飘起来,暗暗念着佛。

晚上我让他回去休息,他却执意陪着我,却不到十一点,他已经熬不住在陪护的床上睡着了。我也辗转躺着。

忽然手机声音很小一声“嘀嗒”,我撑起身子,他的手机在我的床头柜上放着,屏幕上显示着“晓攸”。想把手机给他,可看他睡得很沉,两天在两个城市奔波,已经实在很累,我不忍心叫醒他,又担心有什么事,犹豫再三,颤抖着划开看了看:“爸爸,我想你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的心瞬间被狠狠地揪成一团。我在做着什么,一边爱着这个男人,一边伤害着他心爱的女儿。我不知道怎么回,猛地把手机放在一边,再不敢看。可又想着电话那头那个可爱的女孩子还在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回复,我颤抖着手回了一条:“过两天就回去。”过几天?我也不知道,只为了她能安睡。而我彻夜难眠。

第二天早晨,子越醒来,拿起手机装到兜里,倒也没打开看。我无心与他讲短信的事情,只定定看向他道:“我出院吧。”

他一愣,温声:“不用急,主任都说了,再住两天观察观察。”

“我真的没事了,住在这里憋得慌。”我故作轻松道,“反正只是吃药,在哪里吃不一样,医院待着我难受。”

子越微微蹙眉道:“也不在乎多待两天。好了才行。”

我有些着急道:“我真的不想待了,在这里每天觉也睡不好,还不如在家养着好。”近乎哀求地看着他,“让我回去吧。”

被我磨得没法,他只好道:“那我去问问医生。”

医生又开了些药,便办了手续出院。坐在他的车上,我终于舒了口气:“我出院了,你该回家看看了。”

“你急着出院是为了这个?”他眉头蹙起。

“不是。想回家好好休息。”我掩饰着。心里却一阵说不上的滋味。车行到怀柔县城里,路过一排商店,我看到有家玩具专卖,不由得心里一动。忙让子越停车。

店里的玩具很多,我站在一排毛绒玩具面前有些挑花了眼。小熊,小兔子,都很可爱。

“怎么想买这些了?”子越的唇际划出个弧线,满室的卡通,让他的表情也不觉轻松起来。

“给晓攸买一个带回去吧。”我柔声看向他,这次生病没有陪着她,总归是满含歉意,却又有些迟疑,“她喜欢这些吧?”

子越一愣,略微一思索,回答得利落:“不知道。”看我惊讶地看着他,补充着,“她很乖,平时就是上课学琴看书,不怎么玩儿。”

“那她真的很乖。”想着那个乖巧的孩子,我有几分羡慕,不知我的孩子将来会不会那么贴心。有些失神,选了只泰迪熊,对子越笑笑:“再怎样也是孩子,你送个礼物她会很开心的。”

子越深看向我,微微动容道:“好。”他拿起两只泰迪熊,“给小家伙也买一只。”我的脸顿时涨红,心里却暖暖一动。

把我送回家,他顾不得吃饭,便又匆匆赶回天津。看着他的背影,我有些迷惘,我对于他,到底是幸福还是负累?

子越走了,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张姐一般在楼下她自己的房间里,也很少同我聊天。而我也习惯了自己空对一室清凉的日子。

手里捧着那只泰迪熊,我说不上是幸福还是惆怅。不觉摸摸自己的小腹,宝宝,这是爸爸给你买的熊呢。不禁有些失神,他爱我,爱孩子,可为什么世事总难全,满满的爱承载不了一份心安?这个世上,究竟是责任,还是爱,才是生命的主题?责任,是人的社会属性,没有责任,人无法称其为人;爱,是人的自然属性,没有了爱,人便也只剩空空的躯壳了吧?只为责任活的人太累,只为爱活的人又自私,谁说人不是生来受罪的呢?

越想越觉得好累,身子软软的有些乏,便回去睡觉。一觉就睡得很难醒来,直到“把你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的铃声柔柔响起,这个铃声真的很好听,即使是从睡梦中被惊醒,也不会心慌突兀,只是暖暖。

“吃饭了吗?在做什么?”子越的声音低沉中透着暖意。

“没有,睡觉呢。”我的声音懒洋洋的。

“快去吃饭。身体怎么样?”他关切着。

“挺好的。”我尽量把语气放轻松,“你在医院?”

“嗯。”他应着,转而道“这几天不要洗澡了,不要吃寒凉的东西。多平躺着休息,记得按时吃药,有什么事给我电话——”

他第一次在电话里唠唠叨叨地说这么多,有淳淳的关切,也有生硬的嘱咐,但听起来却那么暖心,尽管会有内疚仿佛占用了子越关爱女儿的心思,却不住地安慰自己:就借一会儿,只一会儿,一点暖意给我就好。

“怎么不吭声?”他说了一会儿,听我这边没动静,语气有些着急。

“你快成老爷爷了。唠叨。”我极力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转问着:“晓攸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过两天就回去。”他的语气一丝轻松。忽然传来一声不太清晰的呼喊:“爸爸,过来一下。”

我的心一哆嗦,匆忙道:“你不用急着回来,我先挂了。”不待子越回答便匆匆挂了电话。我在害怕什么?我不知道,也许我害怕的只是自己的良心。

吃了药后身体好些了,颜色也浅了许多,渐渐地在好转。我的心略微踏实了。艾云第二天来看我,看着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我自己孤零零地躺着,眼圈有些潮湿:“怎么就你一个人?”

“还有保姆张姐,她去买菜了吧。”我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要买菜也该回来了,可能在哪儿又耽搁了。

“保姆不会看着冯子越老不在家也欺负你吧?这都几点了,连口饭都吃不上。”艾云有些起急。

“不会。”我笑笑,“怎么你说的我像大宅门里受虐待的小媳妇儿似的。”

艾云叹了口气道:“看着你这样子,来气。”转而问道,“冯子越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两天。”我答得有些心虚,他是这么说的,可究竟是几天,我同样说不好。

“过两天?男人惯用的托词。”艾云有些愤愤,“以前林育诚的两天等于半个月二十天都说不定。”像想起什么道:“对了,你今天怎么都出院了,我还拎了罐儿鸡汤颠儿颠儿地跑到医院去了。”

“忘了告诉你了,在哪儿都一样躺着。鸡汤你做的?”我转移着话题。

“我做的啊,小瞧我?我现在也是入得厨房的人。”艾云说着打开保温桶,“哎呀,太久了,还是凉了。”忽然又道:“你不会急着出院就为让他回家看孩子吧?”

艾云思维跳跃得够快的,我怎么转她都能绕回来。我淡淡笑笑:“他回去看看应该的。”

艾云像看外星人似的瞪了我很久,有些气结道:“你伟大,你无私,可你躺在这儿身边连个人都没有,谁又来可怜你?”

我心里有些酸楚,却挣扎着说道:“他本来就忙,不回家也可能因为生意回不来。”

“那是一回事吗?那样到了医院你能理直气壮告诉医生孩子爸爸在工作,可现在呢,前天护士问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艾云一骨碌说了出来,又意识到失口,轻叹一声,“我直肠子藏不住话,只是心疼你。我早说过,有的事不是钱能解决的。”

我的心狠狠一扎,仍然努力挤出个笑容:“我知道。”这条路,我知道艰难,只是,闲言碎语的艰难,远远没有内心负疚的挣扎更难。良心这种东西,如果没有,会不会反而快乐?

看我神情有些颓然,艾云紧紧握住我的手道:“别想太多了。虽然我不赞成你要孩子,但现在既然已经有了,就养好身体,把孩子照顾好。既然离不开,既然要守着,你就得坚强些,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早晚你自己把你自己折磨死,你看看你现在,把冯子越催回家,自己又憋屈这儿难受——”

艾云一席话正戳着我心窝,忍不住伏在她肩头嘤嘤抽泣起来。她半晌不语,只拍着我的背任我发泄。

忽然楼下有响动,艾云起身去看,回来道:“你家保姆回来了,我也该回去了。鸡汤别忘了热着喝。”

我起身把艾云送走,转身到厨房,随口问着:“张姐现在买菜很远吗?”

张姐一愣,随即有些慌张道:“换了个地方买菜,有点儿远。”

“不在超市吗?”我好奇问道。

张姐犹豫了下,面色有些尴尬,想想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说道:“对不起,小薇,没和你说,我接了另一家的钟点工,咱这活儿也不多,我就每天下午去做两小时。”

我不懂她们的行规是不是接了全职的保姆就不能兼职做钟点工,但这里下午事情也不多,便觉得也无妨:“晚上不要回来太晚,也没关系。”

“谢谢,谢谢,”张姐连声道谢,“我儿子读大学花销太大,真是没办法。”

我淡淡笑笑,劝她放心,便没再往心里去。

身体好了不少,我可以偶尔起身去走走,舒缓舒缓筋骨。第三天傍晚,我正在给南瓜扶正架子,斜阳中映出一个人的影子,看着步履有些沉重的子越,我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痴痴地看着他。

他走到我身边,定定看我,仿佛很久没见的深切,半晌,问道:“身体没事了?”我点点头:“好了。”

他忽然伸手把我圈住,仿佛卸了一身疲惫似的,只静静抱住我不说话。我依偎在他的怀中,这份安宁好难得。我说不出话,只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他忽然又会离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恍若隔世。我贪婪地偎在他怀里,感受着斜阳日暮里,他身上温暖的气息。

过了好一会儿,我从他怀里出来,问道:“晓攸怎么样?”

“出院了。”他的声音一轻,“还有些咳嗽,慢慢吃药就行。”

我踏实下来,不觉微微笑道:“小熊她喜欢吗?”

他轻轻抚着我的头发,唇际扯出一丝笑意:“喜欢,这两天每天抱着睡,很开心。”片刻,有些艰涩地说道:“委屈你了,不过这样的情况,不会太多。”

“嗯。”我应着,却有些茫然,艾云说的,要坚强。可为什么我还是坚强不起来。心中仍有愧黯?

晓攸生病后,与子越的联系似乎频繁起来。以前除了出差,子越在我这里时,半月二十天能听到一次电话,可现在几乎隔两三天便会有电话。而我每每听到,心里总会一紧。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而当他挂了电话,面对他的动情拥吻,便有些不自觉的抗拒。“做妈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害羞?”他有些好笑,吻向我的脖颈,酥酥麻麻的让人娇软。

随着他的吻不觉回应,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听他在我耳边低语:“你害羞的样子,很动人。”我的心在沉沦和牵扯间微微挣扎。

天渐渐热了,动辄就是一身汗。一天晚饭后,正坐在窗边吹着凉风,感觉舒爽的惬意。子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往楼上走着接听,声音不高,依稀听着是说晓攸学琴的事情。忽然他嗓门大了起来:“卢南,你最好想明白。”

我一愣,“卢南?”是他的妻子吗?心里忽然扑腾得很快,不觉站起身来,像梦游似的走上楼去。

看到他正有些失神的靠在窗边定定站着。“有事吗?”看着他有些铁青的脸色,我忍不住问着。

“晓攸约了一个北京的老师,以后周末要来学琴。”子越的声音有些清冽,“简直是胡闹!”我的心一沉,以前听子越说过,晓攸的钢琴老师是天津数一数二的,而且是上门做家教。现在非要巴巴地来北京学琴,是什么心思,已经路人皆知了吧。

“她妈妈一起来吗?”我几乎是颤抖着问出了这句话。手有些不稳地扶着梳妆台。

“不会,她没空。保姆陪着来。”子越眉头紧紧蹙着,似乎想着什么。屋外的风,刮得一阵疾似一阵,又要有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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