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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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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了脸,张硕有了点精神,便抬手摸摸肚子,习惯性的笑道:“宝贝,早上好。”

罗澜轻笑:“每天早晨都跟你儿子问安,都成习惯了。”

张硕不以为然:“我这是胎教,懂吗……呃!老婆……”

“嗯?”罗澜正在整理床铺,听见张硕一下子变了声,忙抬头看过来。

“宝宝又动了,快……”张硕都不敢大声说话。

罗澜忙凑过来把耳朵贴在肚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小家伙感应到了父母的爱,罗澜只觉得耳朵贴着的地方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似的,还蛮有力气。

“啊!真的动了啊!”罗澜高兴地叫,“妈妈……妈妈……宝宝动了啊!”

宋书琴刚把早饭盛出来,在饭厅里听见女婿大声的叫,便匆匆忙忙跑过来,问:“你说什么?宝宝动了?”

“妈!宝宝动了,就刚才……”

“真的?”宋书琴把手在围裙上抹干净,凑上来轻轻地摸。

小外孙还真是给外婆面子,宋书琴的手轻轻地覆上来后,小家伙又动了一下,而且是狠的,宋书琴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个小东西给顶起来,然后又落下去。

“真的动了!”宋书琴高兴地掉下眼泪来,“真的动了啊!这小家伙真是调皮!”

早饭后去公司的路上,张硕拿着手机给陈玉佳打电话。

陈玉佳听儿媳妇说早晨孩子胎动的事情,也跟着高兴地不得了,又叮嘱儿媳妇不要太劳累,工作再忙也要学会忙里偷闲什么的。

张硕发现自从怀孕后,自家老妈对儿媳妇的态度是一天比一天好。他想这或许是个契机,所以每次他都主动跟老妈打电话,力求把家里的婆媳关系搞到最好。

时间一天天过去,胎动的迹象也一天天明显,张硕每天早晨都很开心,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跟肚子里的宝宝说话。罗澜每天早晨洗刷完了之后看见床上某人捧着肚子笑眯眯的样子都觉得压根儿发酸。

只是伴着喜悦的到来,苦恼也不少。张硕发现上个月刚买的衣服又穿不下去了,不但腰粗了,胸丰满了,连小腿都粗了不少,鞋子也大了两号。

“怎么回事嘛!怎么这鞋子也穿不进去了呢!”张硕站在玄关处坐在鞋柜上换鞋子,鞋子是前两个礼拜刚买的,平跟小羊皮鞋,原来罗澜穿三十七码的,这双是三十八码,可两个礼拜过去,三十八码也穿不下去了,硬生生把脚塞进去,却紧的厉害。

“怎么回事儿?”罗澜走过来蹲下去,捏着张硕的脚脖查看,“咦?你居然胖了这么多?”

原来精致玲珑的脚踝骨都看不见了,粗粗的小腿连着脚丫,哪里还有脚脖?

张硕无奈的望天:“那怎么办啊?为了不让孩子营养不良,我只能不停地吃啊吃啊吃。我都成吃货了。”

“你是不停地吃,可每次也只是吃一点点就饱了啊。我有细心算过,其实你每天吃的东西并不比之前多多少。再说,前阵子吐得那么厉害,瘦下去拿了多,按说也刚刚能补回来吧?”

宋书琴听见小两口在这里叽叽咕咕,便过来询问,一看自家女儿的脚腕,立刻蹲下去心疼的捏了捏,叹道:“肿了啊!这才几个月啊腿都肿成这个样子了!”

“五个多月了吧?”罗澜伸出手指头来数日子,“五个月零十二天了。”

“才五个多月腿就肿成这个样子了,以后可怎么办?”

“真的是肿了吗?”罗澜还有些不相信,她一直以为是胖了。

“你看看,这按下去老长时间都弹不起来啊。”宋书琴的手指在女儿胖胖的腿上按了一下,白皙的腿上果然出现一个窝,然后肌肤很慢的回弹,十来秒的时间才弹回原状,“正常人哪里会这样,这就是虚肿。”

罗澜立刻皱眉,心疼的看着坐在鞋柜上的张硕:“去看看医生吧,找个老中医问问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这个恐怕没什么好办法。”宋书琴叹了口气,“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脚垫高一些,睡前别喝水。我要给你煮些利尿的汤水了。”

张硕无奈的笑了笑,挽着罗澜的手臂一起出门,下楼的时候不忘撒娇:“下午下了班来接我,陪我买鞋子去啊。”

“好。”罗澜尽可能的‘宠’着某人,谁让他现在正代替自己‘享受’孕育的苦与乐呢。

春天是Q市最美丽的季节。街道上成片的樱花如云如霞,微风吹过,花瓣如雨。纷纷扬扬的落一地。连汽车的挡风玻璃前也会落上一些,车子开起来后,花瓣飞飞扬扬的往后飘,给人的错觉是沐浴在花瓣的海洋里,美轮美奂。

预产期在六月底,算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日子。

宋书琴的意思是让女儿在Q市生,她全程照顾。

女儿生孩子亲妈守在一旁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可陈玉佳却在北京安排好了医院,医护人员,甚至俩月嫂都请好了,电话里不止一次的提起,六月中旬,老爷子会派车过来,把儿媳妇接过去待产。

对于此事宋书琴自然不满,但又不能当着女儿的面说什么,只好暂时忍着。

成氏集团总裁的办公室沙发上多了几个小抱枕,是专门给罗总裁午休用的。

宁宇春节的时候去了一趟英国,三月份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摄影师和一个时尚造型师。罗澜便把摄影工作室全面交给宁宇去经营。

张秉云把儿子安排到Q市银监局去工作,打算让他从基层做起,一步一步的往上提。

罗澜对此事一点意见也没有,她知道,不管张硕多么不愿意,最终他还是要走回家族给安排的路。之前他肆意妄为都没什么,说他追求理想也好,说他玩几年也好。如今是要当爸爸的人了,就要为张家的子孙做些贡献,不能只图一个人痛快。

六月份,两个人灵魂互换八个月。

张硕听着浑圆的大肚子,一手扶着腰,一手拢着肚子,在罗澜的照顾下从商场里走出来,对着外边的热浪呼气:“这都几个月了,你说为什么还没换过来呀!”

“我怎么知道啊。”罗澜低头看了看那个圆滚滚的大肚子,笑得十分甜蜜。

一开始确定怀孕的时候两个人刚发生了车祸,怀孕的消息是通过血液检查查出来的,因为当时刚刚怀孕,不适合照X光,所以就一直拖着。后来找了个老中医给把了脉,说孩子挺健康的,尽量别做什么超声波检查,对身体不好,对孩子也不好。于是就一直没做。

四个多月的时候不能再拖了,两个人跑到军区医院去做检查,医生告诉了他们一个惊喜:肚子里有两个娃娃。

两个人抱头一商量,决定把这件事情瞒下来,等生的时候给两边父母一个惊喜。

可是如今看来,这肚子也太大了些,罗澜甚至担心根本等不到生就得进医院做剖腹产。

因为现在张硕每天早晨洗脸都玩不下腰,肚子卡在洗手台前,双手伸出去都够不到水龙头的水。

更别说穿鞋,穿袜子,剪脚趾甲什么的,早就不能自己做了。事实上她已经两三个月都碰不到自己的脚趾头了。一双腿肿的厉害根本打不起弯儿来,脚面跟蒸的发糕似的,要穿男士的四十二号拖鞋才行。

最难过的是,天气一热,孕妇晚上都睡不好觉,翻个身都都困难。

每天晚上罗澜都要靠在床头搂着孕妇大人,像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肩背睡觉。

之前罗澜也没这么费劲,但若是躺在床上,不管垫多高的枕头张硕都觉得不舒服,很多次罗澜拍着拍着自己睡着了,枕边的人还哼哼吃吃睡不着。

问他哪里难受,他说浑身难受,右侧睡的时候闭上眼睛都能听见脖子道脑颅的血管里血液流动的汩汩的声音,左侧卧的时候又觉得心脏一阵阵的痉挛。

仰卧?你见过哪个孕妇怀孕八个月能仰卧睡觉的?

于是张硕每天都半靠在罗澜的怀里,算是半卧半坐。虽然这个姿势也不好受,但这样的话他每天还能睡几个小时的安稳觉。虽然这个办法苦了罗澜,但看看那个大肚翩翩的家伙浮肿的眼袋,罗澜觉得自己受点累吃点苦也没什么。

终于熬到了六月份儿,老爷子派了一辆房车来,把张硕和罗澜两个人接到了北京某医院妇产科。一通跟着去的还有在学院请了长假的宋书琴教授。

罗教授也很想跟着去的,一是他手上的一个科研项目正在关键时期,另外就是,女儿生孩子,他一个当爹的实在帮不上忙,就别跟着去添乱了。

病房早就安排好了,一进医院张硕便被安排去做产前检查。罗澜一路跟随,在几个检查室走下来,张硕便有些气喘吁吁。

妇产科老专家郑重建议:“两个孩子的头颈都不大,我还是建议你们能够顺产。”

跟在一旁的陈玉佳立刻愣了:“大夫,你说什么?什么两个孩子?”

老专家奇怪的看着陈玉佳,笑问:“夫人,你不知道你儿媳妇肚子里怀的是两个娃娃?”

“两个?”陈玉佳张开的大嘴巴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去。

“嗯,确切的说,是龙凤胎。”

“噢我的天哪!”陈玉佳完全不能淡定,转身盯着儿媳妇的大肚子看了又看,深吸一口气抓着手机出去给老头子打电话。

陈玉佳这会儿没有跟过来,正在病房里收拾东西呢,张硕和罗澜对视一眼,不由得一笑。幸亏这里只有一个妈,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景。

“秉云!”电话一通,陈玉佳就激动地喊上了。

张秉云正在开会,听见老妻二十多年前对自己的称呼,忍不住皱眉。都多大年纪了,还秉云秉云的,真是不稳重。

“秉云!”陈玉佳没听见老头子的回应,便直接开始汇报:“你知道吧,小澜的肚子里是双胞胎啊!怪不得那时候反应那么激烈,吐的那么厉害,还那么早就腿抽筋儿!居然是双胞胎啊!真是奇妙,我们家都没有双胞胎的基因啊!你说她居然怀了双胞胎……”

会议桌上,监察部几位要职看着张副部长的神色由不耐变成惊讶,甚至惊喜然后又是不耐,各种情绪交杂变幻莫测,一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咳咳!”张秉云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用力的咳嗽两声打断了电话那边老妻的啰嗦,忍着心头的狂喜,佯装淡定的问:“好了,先别说那些,你告诉我是两个男孩还是两个女孩?”

“啊?”陈玉佳正唠叨的带劲呢,忽然被老头子打断,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着自责:“瞧我,都高兴傻了,是龙凤胎!秉云,这下我们孙子孙女都有了!”

“龙凤胎?”张副部长手里的钢笔啪的一下拍到会议桌上,人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会议桌上坐着的七八个人面面相觑。

“诸位,对不起,这个会我们挪到明天再开,好吧?”

“副部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秘书担心的看着副部长,这个一向沉稳的领导自从上任以来都没这么激动过,身为他的秘书,他怀疑他家里是不是出了重要的大事。

“是我的一点私事。我……得去医院一趟。刚刚我妻子给我打电话来,说儿媳妇从Q市赶过来生孩子,刚刚做完检查,怀的居然是双胞胎……她情绪有些激动,我……不放心。”很想去看看,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孙子孙女的情况。

张秉云同志为党和国家工作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这样心虚过。说谎真的不是什么好习惯。

“哟,副部长要当爷爷了?”

“还是双胞胎?”

“是龙凤胎吧!”刚刚有耳朵尖的已经听见了,副部长是念了一句‘龙凤胎’后才站起来的。

然后不知谁提议了一句:“要不,咱们一起去医院探望一下吧?”

“别,别!”张秉云忙摆手拒绝:“孩子还没生,我呢就是过去先看看情况。等孩子生下来,我会单独摆酒,请诸位赏光的,好不好?”

“好啊!那副部长快去吧,我们可等着好消息呢。”

“是啊是啊。咱们部里这两年连子女结婚的都少,还是副部长有福气,一下子孙子孙女都有了。”

众人说着,各自收拾文件准备离开。

张秉云在秘书的陪同下迅速离开,驱车直奔医院。

然后,就是对剖腹产和顺产的争议。

陈玉佳和宋书琴两个人这次终于统一了战线:顺产。

张硕挺着大肚子哭咧咧的脸:“据说生孩子疼的要死啊!我这回还得疼两回。不如做手术吧?反正双胞胎的手术费也不会翻倍。疼也就疼那一下。”

罗澜无比纠结的坐在张硕身边,握着他的手,心里紧张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顺产吧,真的要疼两次,而且还不知要等几天。看张硕这般生活不能自理的状况,她都替他受不了了。设身处地的想,她觉得如果自己这会儿还是自己,也会要求剖腹产。

可是,两宫太后和老专家的建议也不能忽视啊!

于是她只能把目光投向张秉云,希望这位一家之主能在这时候发挥作用,拍板决定。

张秉云看着一家老的小的连亲家母都瞅着自己,一时间觉得这事儿比监察部里那些事情还难决定,真的需要开个三四次会议才行。

“爸,您的意思呢?”罗澜显然不打算让副部长好过。谁让他是一家之主呢?幸亏老太爷没来医院,双胞胎这事儿还没告诉他呢,用陈玉佳的话说,得给老太爷一个惊喜,看我的金孙和金孙女能哄出老太爷手里什么宝贝来。

张秉云左思右想,做了他这辈子最不明智的一个决策:“听医生的话,就顺产吧。”

得了,罗澜转头看向床上歪着的孕妇,一家之主说了,顺产。你就别闹小脾气了。

“就是嘛,顺产对大人孩子都好。”陈玉佳立刻举手支持自家老头子的决策。

“嗯,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三姥姥当初一口气生了八个孩子,后来你最小的那个舅舅都是她自己接生的,你看她今年八十多了,身体多好?”宋书琴是研究中国历史的,骨子里都是传统的东西,手术什么的,她是最排斥反对的,看病也一直看中医。

三个长辈越说越觉得如此决策十分英明。

只是这个英明的决策在四天之后被彻底的推翻。

那是在张硕经过二十四小时阵痛之后,躺在待产室里,右手手上吊着催生素,左手拼命地捏着罗澜的手,咬着牙,顶着一脑门子汗,跟旁边的助产师提要求:“我不要自己生了,我要手术。”

罗澜的手指几乎被捏断,但此时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手指上,只焦急的问大夫:“不是无痛分娩吗?怎么他还痛的这么厉害?”

“我们在给产妇施行分娩镇痛麻醉时,要考虑不影响产程和胎儿安全的原则下,通过严格地给予镇痛药物,不影响子宫规律性收缩,即可阻断分娩时的痛觉神经传递,从而达到避免或减轻分娩痛苦的目的,把分娩疼痛降到最低,但保留子宫收缩和有轻微痛感。据统计,85,的母亲做完无痛分娩后明显缓解,12,的母亲有适当程度的缓解,但是有3,的失败率。”

麻醉科医生也一直在,面对这位张少的质疑,他不得不做出科学的解释。

罗澜气急:“那我老婆这种就是那百分之三的失败了?”

“不,张女士这种情况应该是那百分之十二里面的。针剂已经给她缓解了适当程度的疼痛,但就算是成功的无痛分娩也会感觉到疼痛。疼痛的程度只是相对而言。”

“那她还这么疼?”罗澜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他妈的这混蛋场面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可还是叫人痛的死去活来。

有一阵疼痛袭来,张硕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

旁边的老专家立刻善意的提醒:“不要喊,留着力气到最后,生的时候还需要力气呢。”

罗澜焦虑的看着旁边的老专家,问:“现在子宫口开了几个?”

老专家戴上手套,掰开张硕的双腿,把手指伸进去测量了一下,说道:“五个多。”

罗澜似是看见了一点希望,忙问:“要开几个才能生?”

“十个吧。”老专家很淡定,“不要着急,生孩子都这样的。你看我们这里面的人,每个人都是顺产生孩子,我们医生自己都不选择剖腹产。”

话说得轻巧。罗澜无奈的皱眉,现在才一半儿呢,已经二十四小时了。难道还要等二十四小时吗?

“我不要生了……”张硕转过头来看着罗澜,苍白的脸色被汗水打湿,镇通过后,原本神采飞扬的双眸里空洞洞的,什么表情都没有,就连那句话也似是无意识的沉吟,“做手术吧,好不好……”

罗澜只觉得有人拿了一把牛毛针狠狠地摁在自己的心口上,想也不想便抬头要求:“医生,要不还是做手术吧,肚子里两个孩子呢,就算他有力气生第一个,那第二个呢?”

老专家很遗憾的叹了口气,目光里带着埋怨。开始准许家属陪同是为了让他进来鼓励产妇的,想不到居然起了反作用,张少看上去比他媳妇还疼,还痛苦,一张脸雪白雪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现在孩子的头还没完全入骨盆,先让她上产床,我先把羊水放出来,再看情况,好吧?”

罗澜之前也做过一点功课,对分娩这件事查了相当的资料,听了这话很是紧张:“如果羊水放出来不能及时生的话,孩子会有危险的吧?”

“是的,如果羊水破了,孩子的头颅还没下来的话,我们就准备手术。”

“好……好……”张硕听了这话似是看到了一些希望,趁着阵痛还没到来,忙抓着罗澜的手慢慢地坐了起来。

有护士帮忙拿着摇曳的袋子,罗澜扶着只穿了一件大T恤的孕妇从病床上慢慢地下来,小心翼翼的趴到产床上去。

老专家看这位家属很是碍眼,但也知道此人不能得罪,于是用尽可能柔和的态度同罗澜商量:“你先去外边等一下,好吧?”

“可是……”罗澜不想走,这种时候她怎么能让张硕一个人面对呢?这本来就是她应该承受的痛苦。

“没事,你在外边等一下。”张硕听了刚刚大夫的话,觉得看到了一丝希望似的,这种时候只要不让他躺在病床上等阵痛突袭,对他来说就是有希望。

罗澜握了握张硕的手,听话的转身去产室外边等。

陈玉佳和宋书琴立刻跟上来,两个人一边一个紧张的问:“小澜怎么样啊?”

“是啊,小硕,澜澜怎么样?生下来了没有啊?”

“还没有,要再等一会儿。”罗澜只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站也站不住,直接慢慢地蹲下去,靠在墙根儿上双手拢住膝盖,低头把脸埋在双臂间。

“还要等?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生下来?”陈玉佳心急火燎的等着抱孙子,一双眼睛只盯着产室的门口。

“是啊。这都一天一夜了,怎么受得了呢。”宋书琴一门心思担心女儿的身体。

两个老娘嘚啵嘚啵的说话声在耳边渐渐地低下去,罗澜觉得眼前黑漆漆的,恍如梦里。

自从车祸之后,罗澜穿越到张硕的身体上,先是头部经过剧烈撞击后脑震荡的缘故,他偶尔会头晕一下。最近这两个月照顾罗澜的身体,晚上睡不好,白天吃不好,居然闹出了低血糖的毛病。

今天在里面陪着她待产,看着她疼的死去活来的样子,又是一个心力憔悴。

这会儿她颓然的坐在地上,竟觉得精神恍惚,似是睡梦里一样。

之后,不知怎么的,只觉得有个冰凉的东西探进去,全身的神经一震,她猛然醒来,睁开眼便是白色的天花板。

深深地吸了口气,便听见旁边有人说话:“她这个真的是例外。子宫后位,孩子的头被盆骨卡出了,根本下不来。立刻准备手术。”

怎么回事儿?要立刻手术吗?罗澜迷迷糊糊的想站起身来,却被一只白皙的手摁住:“你先别动,我要给你打一针破伤风。”

“啊?”罗澜迷迷糊糊的回头,看见刚刚帮着拿药液袋子的小护士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刚刚吓坏了?”小护士善意的笑了笑,只是笑容被口罩盖住,只看得见眉眼弯弯。

“……”罗澜轻轻地摇摇头,神思如潮水翻涌,我怎么躺倒产床上了?双腿被架起来,大大的敞开,所有的隐私都光明正大的呈现在医生护士的眼前。这是什么状况?

“忍着点疼。”小护士善意的提醒了一下,拿了酒精棉擦了擦罗澜屁股上的某处,然后麻利的把针打下去。

“呃?”罗澜在这细微的疼痛中清醒过来,现在产妇是我了吗?我回来了?张硕疼了一天一夜没把孩子生下来,然后由我要接着生孩子吗?

好吧,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义务,已经由别人承担了那么久了,接下来就勇敢的面对吧。

罗澜深吸一口气,刚稳定了自己的心神,便觉得腹中一阵剧烈的疼痛,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皱着眉头沉吟出声:“好痛……”

“又痛了?”另有护士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纸:“马上手术了,在这上面签字。”

“唔……”接过笔,在委托书上歪歪斜斜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阵痛过去,罗澜一下子想到了之前在Q市的那场小手术。

那个时候,张硕躺在手术床上签字的时候,是什么心态呢?

外边的张硕还坐在地上抱着头,昏昏沉沉的样子。护士拿着手术协议走过来问:“产妇的丈夫呢?现在情况特殊,需要做手术,请过目后签字。”

陈玉佳忙推儿子:“小硕!怎么还是要做手术啊!”

张硕猛然惊醒,噌的一下跳起来:“终于可以做手术了吗?”

“你这话怎么说的?”陈玉佳傻傻的看着儿子,又忐忑的看了一眼宋书琴,心想小硕这是怎么了?紧张傻了吗?

张硕在跳起来的下一秒就真的傻了。

两个老妈,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女大夫,而且,自己竟然是在走廊里?

“不要犹豫了,产妇子宫后位,孩子的头被盆骨卡住,必须手术。你看一下,快签字吧。”

一张手术协议递到手里,张硕茫然的低头,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刚刚他被罗澜扶上了产床,看着她转身离去时,心里便觉得空落落的没有依靠,之后在大夫给消毒的时候想起了第一次做妇科检查的情景,心里一阵紧张,不敢看任何人任何事,只得闭上眼睛,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然后他恍惚中好像看见了一双可爱的儿女并头躺在小床上,睡得香甜。

难道就这样换回来了?

张硕使劲的甩了一下脑袋,让自己尽量的清醒,又看了一眼两位老妈,迟疑的问:“必须手术吗?”

宋书琴刚刚听了医生的话就急了:“必须手术,你还犹豫什么呢?快签吧。孩子的脑袋被盆骨掐住了,澜澜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陈玉佳也跟着叹息:“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手术多好!”

“就是!”宋书琴也后悔莫及,“这样受两茬罪!月子也不好养。”

张硕拿着笔,颤抖着手指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协议书被大夫收走之后,他便觉得自己的心也一并被抽空了,那种疼痛甚至比分娩的阵痛还要强十倍。

他急匆匆的跟着大夫追过去,一叠声的叮嘱:“大夫,麻烦你用最好的麻醉剂,我妻子怕痛……”

大夫在进手术室之前,耐心的劝道:“张少,您放心,夫人早就安排好了,国内最好的麻醉师,最好的妇产科大夫,就连护士都安排的护士长。妇产手术我们医院做过很多,请你安心的在外边等候。”

罗澜在产室里直接进快速通道被推进手术室。手术室里一切就绪。

麻醉师的确是最好的,一针下去,全身上下立刻不疼了。

罗澜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只觉得全身轻松。

“不疼了吧?”麻醉师拿了一个尖尖的东西在罗澜的肚皮和胸口上刺了两下。

果然,一点也不痛。

“这里疼吗?”麻醉收又刺了一下手臂。

“唔……痛。”罗澜立刻皱眉。

“麻醉效果不错。”麻醉师对旁边的医生说完,便有氧气罩扣在了罗澜的口鼻上。

罗澜想这个时候真的应该睡一觉的,折腾了那么久,全身的力气都折腾没了。

只是却偏偏睡不着,脑子里清醒的可怕,一点声音都能听得到。

几位大夫和护士好像一点也不紧张,她们甚至还在聊着等会儿晚饭吃什么,还说哪家的菜好吃,哪家的粥好,哪家酒店生意火爆,去晚了没有停车位云云。

罗澜心想你们在这里给我开肠破肚,怎么及跟老娘们纳鞋底一样呢?

不多时,便听见一声婴儿的哭声,很嘹亮。

罗澜欣喜地抬头看,见一个护士一手提着小婴儿的双脚,一手托着小脑袋从自己眼前走过去,她没看见孩子的脸,倒是看见了小屁股。

看虽看到了,罗澜还是问了一句:“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护士说着,已经把孩子放在水管下,打开水龙头给孩子清洗。

小家伙哇哇的哭着,然后又有一个加入了嚎哭的阵列。

“龙凤胎!”另一个护士以同样的姿势拎着小女娃走过去,和前面那个并肩给孩子清洗。

罗澜满意的笑着看着接受人生第一次洗礼的一双儿女,听着他们最动听的哭声,笑得甜蜜而心酸。

我可爱的小天使,感谢你从天上降临,来到我的怀抱里。

从今天起,我和你们的爸爸一起,尽我们所有的能量,保护你们,健康,快乐得迈出人生每一步。

Q市景蓝大厦,成氏集团副总办公室。

郑海卿正在同工程部总监高岩商议最新一批器械到港之后,工程技术部的技工们如何安排出差去各个客户那里进行安装调试的问题。

工程技术部的人员不够,实习生不少,但能够挑大梁的加上那位空降兵佐罗也只有七个人。佐罗是外国人,虽然中国话说的不错,但却不能独自出差,公司还要给他配生活助理。

再有,因为订单有十八份,这次到港的器械却只有十二台,郑海卿还要考虑如何给最后六位定器械的老板解释说辞,心里未免有些急躁。

正讨论时,手边的电话响了。

郑海卿忙拿起来看来电,吁了口气对高岩说:“罗总的电话。”

高岩忙问:“该不是生了吧?”

“差不多到时候了。”工作的烦恼暂时抛开,郑海卿忙接起电话,“喂?张先生?嗯,是我,郑海卿……啊?生了?男孩女孩啊……双胞胎?噢天哪!真是太好了!恭喜恭喜啊……好啊,我跟大家说一声……我们要组织人去北京探望罗总……不用了?出了满月就回来?好啊好啊!真是太高兴了……”

罗总喜得龙凤胎的消息顷刻间传遍了整个大厦。

众人纷纷表示羡慕妒忌恨,又说等罗总出了满月回Q市,大家一定要狠狠地宰她一顿,要去五星级酒店,要点满汉全席云云。

谈完了公事,郑海卿一个人靠在椅背上,手里捏着手机来回的摩挲,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上面一串电话号码一直没有拨出去。

已经一个礼拜没有跟他联系了,上次见面还是罗澜去北京的那天,郑海卿亲自去送,临行前听罗澜一一交代工作,梁飞扬只是跟罗澜的妈妈说话,宋书琴拉着梁飞扬的手,说等罗澜生了回来摆满月酒,还要飞扬多多帮忙。他笑得很开心,说做舅舅的,外甥满月应该准备一份大礼。

罗澜走后,梁飞扬便列出了出差计划,第一站是美国,然后加拿大,然后去英国,法国,意大利,之后从香港回过。这一路转下来,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他要选定十个新酒店的地址。

走之前还打了个电话,晚上八点多,郑海卿在回宿舍的路上,他打电话来说晚上的航班去美国,要不要带礼物云云。

郑海卿跟老朋友一样同他说笑,最后问了一句:“回来的时间定了吗?到时候要不要接机?”

梁飞扬沉默片刻,给了模糊的回答:“等我的电话吧。”

这一等就是一个礼拜。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那边晚上十点多,现在打过去他应该还没有休息。

郑海卿犹豫了很久,想了很多,终于鼓起勇气把号码拨了出去。

铃声响了三下,电话被接起。

“喂?”声音带着沙哑,听起来很疲惫。

“是我。”郑海卿心里一慌,说话的声音低下去。

“海卿?”梁飞扬刚开完一个会议,此时正疲惫的靠在办公桌后面等秘书的咖啡。

“嗯。”郑海卿稳了稳心神,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的平静,“打扰你休息了吗?”

“没有,刚开完一个会。”梁飞扬慢慢地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很累?”郑海卿慢慢地低下了头,声音低而温柔。

“还好。你呢?这个时间正在公司忙吧?”梁飞扬的声音懒懒的,却犹如金色的沙砾流过铜质沙漏,沙沙得声线丝丝缠住郑海卿的心脏。

“嗯。”郑海卿忽然间觉得,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梁飞扬回来,两个人哪怕隔着天涯海角,只在疲惫的时候打个电话也好。她真的不想看见他看别人时那种宠溺的眼神。

“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了?”

“只有遇到麻烦事才能给你打电话吗?”郑海卿咬了咬唇,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墙壁上的那幅字:静水深流。那是罗澜带回来的,据说是一位颇有名气的书画家的作品。这副画,价值数十万。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然后是梁飞扬很小的声音说谢谢,郑海卿猜想肯定是卢雅给他送咖啡来了。片刻后,他沙哑性感的声线才转回来:“你一向以工作为先的。”

“嗯,这次却是私事。”郑海卿无奈的笑了笑,心想明知道自己心里会痛,但还是很想听见他开心的笑声,“罗总生了,龙凤胎,我提醒你一下,礼物要准备双份儿了。”

“啊?”梁飞扬先是一愣,继而低低的笑出声来,“居然是龙凤胎?真是叫人惊喜。什么时候生的?今天?”

果然是开心的笑。郑海卿的右手不自觉的攥紧,咬了咬嘴唇,让痛感保持她的理智,“是昨天晚上。刚刚张先生打电话过来报的喜。罗总做的手术,剖腹产。要满月后才回Q市。”

“好,我知道了。”梁飞扬很开心,一身的疲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谢谢你,海卿。”

“口头感谢啊?”郑海卿扁了扁嘴,眨着眼睛把那点酸涩压回去,“我这可是越洋电话呢,电话费给我报了吧?”

“好。”梁飞扬难得的好脾气,“这样,你那份礼物我也替你准备下,算是对你的感谢。好不好?”

“那我可赚了。不能太寒酸哦,罗总可是我的上司呢。我还想在她手下混饭吃。”

“没问题。”

“好了,没事了。我要工作了,你也该休息了吧?晚安?”

“嗯,早安。”梁飞扬微笑着挂了电话,破天荒的瞪着手机发愣,直到卢雅进来提示他明天的行程安排才回神。

咖啡已经冷了,梁飞扬喝了一口,若有所思的问卢雅:“我们在缅甸曼德勒投资的酒店怎么样了?”

“首期工程已经竣工。可耐大人一直在问您什么时候能去一趟曼德勒。不过策划部一直认为老板在开业之前没必要过去。装修和开业前培训都是按照我们集团的标准进行的,有培训部和策划部的人负责就可以了。报告每个礼拜都会按时交到秘书处。工程进度隔天都会有视频和照片发过来。”

“这次回国我们不去香港了,改从曼德勒回国。你看看是那几天,帮我安排好之后,通知可耐。”

卢雅很是惊讶:“我们去曼德勒?可那里的酒店还没到开业的时候呀。”

“先过去看看环境。”梁飞扬笑着起身往外走,在出门的时候看卢雅实在不解才好心的给她解惑:“罗澜生了一对双胞胎,我想买一对像样的小玩意给孩子做礼物。”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尽快安排好。”卢雅立刻点头,心想老板你可真够可以的,你想买翡翠,哪里不能买,用得着亲自飞缅甸吗?

“嗯,孩子满月的前一天我们赶回Q市。”

“好的。”卢雅再次哀叹,嘴上却甜甜的笑着:“那可真是恭喜老板了,你当舅舅啦!”

梁飞扬笑着点头,潇洒的走进了电梯。

剖腹产的后果就是麻药过去之后,刀口疼的要死要活,而且三天之后拔掉导尿管,不管伤口有多疼,你都得下床走动。不然伤口粘连,后果不堪设想。

“老婆,慢点。”张硕扶着脸色惨白满头是汗的罗澜从病床上慢慢地坐起来,“疼的厉害吗?”

“唔……”开膛破肚第三天啊!罗澜哀怨的看着病房的窗外,天很蓝,阳光明媚。高楼大厦直耸入云,外边的世界那么精彩,而病房里的她却要忍受切腹之痛下床走路。

罗澜慢慢地伸腿,一只脚先落地,刚一用力,肚子上就是一阵撕裂的疼痛,她下意识的弯腰,双手抱住了肚子。

孩子虽然生了,但子宫还没有收缩回去,此时她的肚子仍然像是怀孕四五个月的样子。下床站起来的时候,刀口被扯到是一方面,肚子本身的重量下压,又是另一方便。

“老婆,可以吗?”张硕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虽然没尝到这一刀带来的痛楚,但却感受过分娩时的阵痛。那种痛不欲生,想一头撞死的感觉,让他终生难忘。

“呜啊……”旁边婴儿车里,裹着粉蓝色包被的小家伙忽然睁开了眼睛,小胳膊一挥,像是要宣布什么。

罗澜惊喜的笑着,一时忘了疼痛,居然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老婆?”不是吧?这么勇敢?张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疼吗?”

“嗯……”罗澜站在婴儿车前,伸出手指去勾住儿子的小手,幸福的笑着,“还好,不是很疼。”

张硕跟过去,手指在熟睡的女儿脸蛋儿上拂过,心里暗暗地笑,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可他老婆的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了。

这就是母亲的伟大吗?张硕侧脸看着罗澜低声逗弄儿子时笑得享福洋溢,心窝里也被幸福填的满满的,一丝缝隙也没有。

小宝宝出生一个礼拜之后,罗澜出院,回四合院养月子。

宋书琴请了两个礼拜的假已经到期,此时却不得不回Q市去上班,谁让她还没退休呢。不过想想也快了,过了今年再熬半年她就可以退休了,到时候正好帮着女儿带孩子,享受含饴弄孙之乐。

陈玉佳忙里忙外,给亲家母准备了一大堆的礼物,对亲家母来北京陪伴照顾罗澜母子三人表示十分的感谢。虽然两宫太后这十来天的时间里也发生了一些小矛盾,比如坐月子的罗澜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孩子尿了怎么办拉了怎么办,半夜哭闹又怎么办的琐事上二人各执己见,甚至争执不休。

但总的来说,陈玉佳还是个明事理的人,她知道不管亲家母怎么说怎么做,都是为了罗澜母子三人好。所以争执过后立刻言和,两个人争到后来竟也成了不错的姐妹。

最后宋书琴细细的叮嘱了女儿一番,捧着外孙和外孙女的照片和一大堆东西上了张仲坚老爷子的专车回了Q市。罗澜的身体也渐渐地恢复,又一个礼拜之后,肚子上的刀口完全愈合,已经没有了什么疼痛感。

之前陈玉佳请了一个月嫂,现在是两个小宝宝,她又觉得一个月嫂忙不过来,非要再请一个。最终被罗澜劝住,家里人够多了,警卫员,保姆,保健医生,护士什么的,再说,她身体已经渐渐地恢复,能照顾自己了,家里有一个月嫂也就够了。

满月酒办的很风光。这是老太爷的意思。

张家人脉一向单薄,张仲坚老爷子当初倒是有个哥哥,却在抗战中牺牲了,死的时候只有二十来岁,尚未娶妻,连个后代也没留下。张仲坚抗日战争的时候还年轻,只是个毛头小兵,后来解放战争中立了军功,建国后成家却一直没有子嗣,抗美援朝老爷子又扛着枪去了朝鲜,家里的媳妇才发现有了身孕。

张秉云的母亲在生张秉云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儿,后来再也没怀孕,五十四岁就去世了。

张家到张硕这里算是一脉单传,这也是陈玉佳一直催着罗澜要孩子的原因。像老太爷这样的功勋这样的地位的老首长,哪个不是一大家子人?严老爷子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顾易铭的父亲虽然没有兄弟,但却有三个姐姐。严肃和顾易铭表兄妹都有一大群,唯有张硕不但是老张家的独苗,连陈玉佳娘家那边也没有个表亲,张家和陈家就守着他这一个宝贝蛋呢。

到了罗澜这里,因为国家政策的关系,自然不能多生。却不料罗澜一下子生了双胞胎。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老太爷发话,好好地摆几桌酒席,让那些老家伙们都来看看我的大曾孙!

那些老东西个个要强,今儿老子终于压他们一头,看这回哪个敢跟老子比!

张家龙凤胎的满月酒,差不多惊动了半个京城。

严家,顾家自然是不用说了,几乎是全家出动,嫁出去的女儿也都被各家的老爷子召回来参加张家的满月酒,顾易铭自然也跑不了,严肃正好有假还没休,严家老爷子一个电话,把这个长孙给叫了回来,见面就是一拐棍儿:“臭小子,你比小硕还大几个月呢!人家儿子女儿都有了,你他娘的媳妇都没给老子领回来!”

严肃嗷嗷直叫:“谁说我没媳妇?我媳妇早就找好了,结婚报告都打上去了,那帮孙子磨磨蹭蹭不办事,爷爷你不说搭把手,还在这里揍我!”

“什么?结婚报告打上去了?那个龟孙子当着我家孙媳妇进门儿的路了?给我问问,老子这个月要看着孙媳妇进门!”

张仲坚老爷子坐在酒店最大的雅间里,叼着白玉烟袋正想着同几个老哥们儿吧啦吧啦家里两个小宝贝的趣事呢,严家老爷子撅着胡子跑了。他瞪着眼睛骂严肃:“你个小混蛋回来是干嘛的?你他娘的就是来败老子的兴致的!你说你!啊?结婚报告都打了,为什么不把人带来给你爷爷看看?还他娘的藏着掖着的干什么?滚,把你爷爷给老子拉回来,不然抽死你这小混蛋。”

严肃嘿嘿笑着开溜,临走时还不忘跑到婴儿车里,把两个小宝贝的脸蛋儿各捏了一把。

京城这边满月酒办完了就该回Q市。罗教授和宋教授那边也等着外孙和外孙女办满月酒呢,请帖什么的都发出去了,七大姑八大姨,同事朋友,街坊邻居,都知道罗教授的女儿生了一对龙凤胎,大家都很开心,很兴奋,罗教授夫妇宽厚待人,平日里能帮别人的绝不缩手。如今家有喜事,大家都表示一定要庆祝一番才说的过去。这些年来备受恩师关爱的学子们也都纷纷表示祝贺,满月酒那天一定会携家眷来捧场。

临回Q市的晚上,升级为奶奶的陈玉佳舍不得了。抱着金孙不松手:“你这一走不要紧,把俩孩子都带走了,这下家里清净了!”

张硕忙在一旁哄他老娘:“妈,我们一个月回来一趟,行不?”

“一个月啊!我要一个月见不到我孙子孙女了。”陈玉佳抱着孙子,又瞅着那边保姆怀里的孙女,怎么看怎么舍不得,“你们回去了怎么住啊?就你们现在那小房子,两室一厅,保姆过去都没地方睡。”

罗澜正在收拾东西,多了两口人,这行李可不止翻倍,听了陈玉佳的话,头也不抬的说:“住我妈那边,她那边房子大,我打电话问过了,我妈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婴儿床也买好了。您放心吧。”

陈玉佳现在不跟罗澜来硬的了,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你们总不能一直住你爸妈那里吧?他们两个人不都得上班嘛?还有保姆得跟过去啊,过两天你也要上班吧?孩子谁照顾啊?反正现在都喂奶粉,不如把孩子留下来吧,家里医生保姆都有,我也没事,照顾得过来。”

“我回去后可以在家里处理工作,有助理和副总在,隔天去公司一趟也可以。再说,张硕的工作也在那边,总不能让他每个礼拜都来回跑。”

“你们两个年轻的不来回跑,那就是我来回跑咯!”陈玉佳低头亲了亲孙子胖乎乎的脸蛋儿,“我一天看不见孩子心里就空的慌,你让我一个月不见我可受不了。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Q市吧。”

“哎呦,妈妈!”张硕无奈的笑,“爸爸在这边呢,还有爷爷,你都不管啦?”

那边太师椅上,一直不说话的张仲坚老将军忽然划了一支火柴,把手里把玩的白玉烟斗给点上了。‘吧嗒’抽了一口,慢慢地吐出白色的烟雾。

罗澜闻见烟味儿回头看,叹了口气劝道:“爷爷!您怎么又抽烟了?医生的话不听了?”

老太爷哼了一声,不理会,继续抽。

罗澜见状,不得不使出杀手锏:“爷爷,你要让宝宝吸您的二手烟啊?”

老太爷依然冷冷的,看了那边两个小宝宝一眼,又万般不舍,冷声说道:“反正你们明天就走了!”

“这……”罗澜无奈的回头,看了张硕一眼。

张硕也很无奈,孩子刚满月,需要母乳喂养,离不开罗澜。再说,就算喂奶粉,他这个十月怀胎的爸爸也舍不得离开孩子。现在每个礼拜回来一趟他就够心焦的了。好不容易盼着可以把媳妇孩子都接走了,老太爷又出来捣乱。

张秉云一脚迈进屋门便觉得气氛很压抑,老太爷的烟斗虽然已经灭了,正被老爷子当鼓槌,一下一下的敲着手边的红木桌子,好像不解恨似的冷着个脸,一言不发。老妻坐在罗汉床上,怀里抱着小孙子眼圈儿发红,也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张硕罗澜小两口一脸的无奈,看见自己回来像是见了救星,齐声喊:爸爸。

“怎么了这是?”张秉云走到老太爷旁边,把白玉烟斗拿过来,认真看了两眼,诧异的问:“爸,您都把这烟斗给磕坏了,不心疼啊?”

“心疼个屁!不过是个死物件,有什么好?老子现在就稀罕我那俩宝贝蛋!”老太爷脾气上来,跟小孩子有的一拼。

“这俩宝贝蛋儿不是在这儿呢吗?”张秉云回头看了儿媳妇一眼,笑道:“小澜,把闲雅抱过来给老爷子瞧瞧。”

龙凤胎的名字是张秉云取的,男娃名叫张彬蔚,取自《文赋》里面的‘颂优游以彬蔚’;女娃名叫张闲雅,同样取自《文赋》里面的‘奏平彻以闲雅’。这两个名字在满月酒宴上被张仲坚老爷子显摆了又显摆,看我张家文武双全,孩子的名字取得多好!

弄得桌上的老将军们都回家去翻书,研读陆机的《文赋》,回头好给自家孩子取名。

“哼,这会儿抱着有什么用?”老爷子瞥了儿子一眼,那眼神中竟带着几分委屈,“明儿就走了!”

“……”张秉云暗暗地叹息,终于知道老爷子为毛不开心了。

“爸爸,罗澜的爸妈在Q市也算是有声望的人,他们有了外孙外孙女,亲戚朋友总要见见的吧?人家就澜澜这一个女儿,咱们家的宝贝蛋儿也是他们两个人的宝贝蛋儿。您说是吧?”

“老子没说不是!”老太爷脾气很倔强,后果很严重。

“爸,那您说怎么办呢?咱不能不让澜澜的爸妈见孩子,这也是人家的外孙外孙女啊!咱做人可不能这样,您说呢?”

“老子没说不让他们见孩子!”老太爷急了,瞪了儿子老半天,终于撂下一句话:“老子要去Q市疗养!明天跟孩子们一起走!”

老爷子的话就是军令,不管多大的困难都得办到。

张秉云连夜安排,第二天一早便把老爷子和随行人员以及张硕夫妇和两个小宝贝都送去了Q市。

陈玉佳对老夫的做法极其不满,居然偷偷地收拾东西自行坐上了去Q市的动车,上车时给张秉云发了个短信:我去看孙子去了,你自己记得按时吃饭。

张副部长坐在监察部的办公室里,无奈的叹息。秘书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忙询问领导有何心烦之事。副部长同志深思后说道:“把Q市的资料给我拿来,我得好好地看一看。”

秘书心里一个激灵,暗想Q市的那帮子要倒霉了吗?被副部长惦记上的地方,一般都会有大风浪啊!

远在Q市的谭副市长刚批示完了一份文件,便觉得脊背发凉,忍不住打了三个喷嚏。

秘书忙问:“副市长,是不是冷气开太足了?”

“唔!”谭副市长揉了揉鼻子,闷声道:“关一下,今天没那么热嘛,要节约能源。”

“是。”

梁飞扬给那一双小宝贝儿准备的满月礼是一对紫翡翠挂件。样式是很简单的平安扣,小巧精致的白金链托拢住平安扣,配一条细细的白金链子可以挂在脖子上。平安扣的质地是冰种帝王紫,翡翠中最具收藏价值的那种。

为了这一对一模一样的玉扣,梁飞扬在缅甸呆了一个礼拜的时间。从万千个精致的翡翠挂件中挑选出来,又叫人单独设计了相配的链子。

不说价值如何,单单这份心思便让卢雅叹息不止。她们家英明神武的总裁大人啊,把这些心思如果放在公司的经营上,她敢保证今年的利润不止翻一倍。

张彬蔚小朋友和张闲雅小朋友的满月酒安排在了明珠海港,酒店的总经理接到总裁的来电指示,满月宴务必尽善尽美。

罗以文和宋书琴早就商议好了,因为女婿身份的特殊性,他们这次满月酒只请亲朋好友来聚聚,礼金什么的一概不收。

梁飞扬的礼物是在宴会结束后才拿出来的,罗澜一看便知道这一对东西十分贵重,便有些推脱之意。

“我还是孩子的舅舅吧?”梁飞扬似笑非笑的看了张硕一眼,“做舅舅的给自己外甥和外甥女的礼物,难道还要请物价局的人来核核价不成?”

张硕笑了笑,伸手接过东西:“既然这样,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就替两个孩子收下了。”说着,又转头看了看婴儿车里熟睡的两个小家伙,“彬蔚和娴雅一定会听舅舅的话。”

梁飞扬开心的笑着弯下腰,手指在粉嫩的小脸蛋儿上轻轻地滑过,一颗心跟融化的巧克力一样,又甜又软。

郑海卿给两个小宝宝的礼物是一对银锁,两对银质脚铃。

罗澜本来也是不要的,但郑海卿一句话:“罗总是不想跟我有人情来往么?还是怕以后我结婚的时候赖你的礼金?”这话太重了,罗澜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驳回。

丁少琮赖着秦雨一起来的,礼物是秦雨挑的,丁少琮付的钱,金镶玉的玉佛和玉观音,分别给娴雅和彬蔚。秦雨羞涩的笑着,说她不怎么懂,只是听老妈说,男戴观音女戴佛,所以买来后专门寺庙里找法师开了光,希望这对小玩意儿能保佑两个小宝宝平平安安的长大。

虽然罗教授再三强调不收礼金,可一些近亲和十分要好的朋友都各自做了表示。

或者金银,或者珠玉,大家都送了些小玩意。还有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小包被,小书包,玩具什么的,东西满满的堆了两张大桌子。

午后的炎热被海风吹散了几分,梁飞扬站在酒店的门口看着张老爷子那辆房车载着罗兰夫妇,罗以文夫妇还两个小宝贝及保姆等人缓缓地离开,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羡慕了?”

梁飞扬微微侧首,看了站在身边的郑海卿一眼,轻笑:“嗯,羡慕了。那两个小宝贝真可爱。”

“这种事情,光站在后面羡慕是没用的。”

“哦?”梁飞扬笑着挑起了眉尖,低声问:“那要怎么样才有用?”

“行动才有用啊,梁总。”郑海卿揶揄的笑着,“你生意做那么大,这种话还用别人来说?”

梁飞扬缓缓地伸出手去,握住郑海卿的手腕,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捏着一只通透碧绿的手镯,低声问:“那我现在行动,还来得及吗?”

郑海卿抬着头,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心跳如鼓,所有的话语都凝噎在喉间。

梁飞扬把玉镯缓缓地套在郑海卿的左手上,然后捏着她的手指,放在唇间轻轻一吻,“我们试试看?”

郑海卿只觉得眼睛里涩涩的发疼,却吃的一声笑开,喉间依然哽咽,说出来的话却很轻快:“那就试试看吧。”

满月宴忙完之后,罗澜开始回公司上班。

每天早晨七点起床,吃过早饭给孩子喂奶之后出家门,九点到公司。

秦雨会把当天必须签署的文件送进来给她看,两个小时后她把文件看完签字,然后自己开车回家给孩子喂奶。中午在家里吃饭,下午一点回公司继续忙。

两个小宝贝下午必须吃一次奶粉,晚上六点钟妈妈才能回来给他们喂食。

陈玉佳住在罗澜之前租的那套公寓里,因为公寓面积小,两个孩子加上保姆根本转不开,所以她每天早晨八点准时来报到。

宋书琴有课的时候会把工作交给陈玉佳自己先去上班,但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家里,两个人一起照顾小宝贝。保姆只是负责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孩子的事情一概不用管。姥姥和奶奶两个人都是精明能干的主儿,保姆想管也插不上手。

张硕每天上班,空闲了还要去摄影工作室。每天很累也很充实。

张仲坚老爷子不是太高兴,不过也还好,最起码他每个礼拜都能看见小曾孙和小曾孙女。礼拜六上午罗澜会开车带着陈玉佳和两个小宝宝去疗养院和老太爷相聚。

所有的人都很开心,唯一不开心的是张副部长。

是的,张副部长很不开心。

每天工作繁重不说,老婆不在家,老爹也不在。每天工作完回家,家里只有几个警卫和保姆宋嫂以及老太爷留下的一个保健医生。

张副部长食不知味,寝不能安,这天夜里副部长做了个梦,梦见两个小家伙回来了,围着他在床上满床爬,一边笑一边叫爷爷,甚至还有一个小家伙棋道他的脖子上,堵着他的鼻子哈哈的笑。

副部长憋闷醒来,才发现是自己用薄被捂住了鼻子,于是烦躁的推开被子起床,走到院子里,看着黎明时冥蓝色的天空惆怅的叹息,把警卫员给吓得不轻,等领导上班之后偷偷地给夫人打电话报告情况。

陈玉佳听说之后难免为老伴儿担忧,长此以往绝不是个办法。

被孙子憋醒的张副部长百爪挠心,终于逮住一次工作机会,路过Q市的时候停留了半天,召集老妻,儿子媳妇带上两个娃娃直奔疗养院,和老太爷一起开了个家庭会议。

会议内容十分简单,今年年底一定要解决一家人四分五裂的格局。

老太爷的意思简单明了:“小宝贝在哪儿我在哪儿。”

张秉云自然明白,于是直接看罗澜。

罗澜无奈的笑:“要不,孩子六个月之后断奶吧。断了奶,就让妈妈带孩子回北京去。”

“六个月断奶?不行!谁家孩子六个月断奶啊?现在的奶粉质量都不安全,什么奶粉都不如母乳。”陈玉佳首先反对,“我孙子孙女的身体最重要!你在哪儿,我们两个小宝儿就在哪儿。我们才不要做没妈的孩子。”

“不如这样。”张秉云看了一眼自家老爹,又看向儿媳妇。现在他总算明白了,儿媳妇才是一家之主,他这个副部长都得屈从,“今年国家有一个项目,是关于新能源开发的。你们公司的那种器械国家很感兴趣,想要大力的扶持。我们国家现在没办法生产这种器械是因为技术问题。前几天我跟能源部副部长一起吃了个饭,简单的说起此事。你看你能不能跟你们公司的老板提一下,你们公司出技术,能源部出人,出地,专门立个项目做起来。当然,这件事情做成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和张硕都去北京工作。”

罗澜显然被惊到了。这种事情在别人家完全不是回事儿,可让张副部长说出来可真是头一回呢!

“好,就这样吧。”老太爷拍板:“小澜也不能一直给外国人打工。”

那就这样了?罗澜回头跟张硕对视一眼。

“那就这样吧,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一家人总要一起。”张秉云说完这话又觉得有些欠缺,转头问罗澜:“你爸妈什么时候退休?我有个老同学在北京弄了个生物研究室,老早就托我打听生物工程的老教授,我也跟他说了,你爸爸是生物系的老前辈。等他退休了也去北京吧。”

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一家人总要在一起。

罗澜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儿,此生足矣!

五年后,五月的某一天。

出去考察的罗澜随着肤色各异的人出现在飞机场的出闸口,这次她是孤身一人,身边没有秘书也没有特助。工程师宁和和特助秦雨在转机的时候买的是去Q市的机票。她的父母已经来了北京,Q市那边基本不回去了,所以买的是回北京的机票。

她左手的手臂上挂着一件米色的短外套,右手拉着一只白色的行李箱,缓缓地走过来。

酒红色一字领短裙,腰里一根细细的白色腰带,脚上穿一双白色的半高跟鞋。大波浪卷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一直垂到腰际,被大厅里的空调风一吹,轻轻飘起两缕,端的是风情万种。

“妈妈……”一个穿着粉红色荷叶群的小姑娘幸福的尖叫着跑过去。

“娴雅!”张硕的另一只手牵着儿子,焦急的喊了一声:“小心摔倒了!”

“妹妹真是沉不住气。”张彬蔚小朋友无奈的皱了皱眉,放开爸爸的手指往前冲,小腿跑的倍儿利落,敢在妹妹被一个旅客的行李箱绊倒之前拉住了她,“跑什么呀,又没人跟你争。”

差点绊倒张闲雅小朋友的旅客听见动静立刻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笑问:“小朋友,没事吧?”

“没事,叔叔。”张彬蔚小朋友拉着妹妹的手,很大方的冲对方摆摆手。

罗澜已经一路小跑奔了过来,行李箱丢到一旁,伸手揽过两个宝贝,紧张的问:“没事吧宝贝?小蔚,为什么不照顾好妹妹?”

张彬蔚小朋友有点小委屈,但爸爸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要勇于承担,于是他揉了揉鼻子,看了一眼惹事精妹妹,很大度的道歉:“对不起,妈妈,我一不留神她就跑了。下次一定注意,实在不行拿根绳子把她绑在我腰上好了。”

“我才不要!”张闲雅小朋友立刻大声反驳,“我又不是你样的狗狗,为什么要被你栓?”

张硕已经帮老婆拎了行李箱走过来,无奈的叹道:“两位小朋友,你们两个礼拜没见妈妈了,见到妈妈就是这样的态度吗?”

“啊!妈妈,妈妈!我给你买了蛋糕!香草味的,你最喜欢吃的那种。”张闲雅小朋友立刻换了笑脸,上前搂住罗澜的脖子,在她的脸上甜甜的亲了一口,“妈妈,节日快乐哦!不过蛋糕明天才能吃。”

“什么节日啊?”罗澜回吻女儿胖胖的小脸蛋儿,奇怪的问。

“唔……”张闲雅小朋友立刻回头看哥哥,因为她刚刚还记得是什么节日,这会儿见了妈妈就全忘了。

“是母亲节啊!笨蛋。”张彬蔚小朋友毫不客气的送上自己的鄙视,“张闲雅童鞋,你每天除了蛋糕之外还知道别的事情吗?老师说了,你体重超标了啦!”

“妈妈,哥哥又欺负我……”张闲雅小朋友搂着妈妈的脖子撒娇,小模样要可爱有多可爱。

罗澜对女儿的糖衣炮弹基本没辙,手臂用力想把女儿抱起来却没成功,惊讶的叹道:“小雅,你又重了!不是吧?妈妈都抱不动了啊!”

“奶奶每天都喂我好吃的!”张闲雅小朋友立刻表功,“奶奶说我最乖啦!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饭,不像哥哥,奶奶说他屁股上有钉子,坐不住。”

“呃!”罗澜无奈的抬头,和张硕对视一眼,笑了。

“乖女儿,妈妈坐了一天的飞机,很累了,咱们能不能回家再聊天?”

“好啊好啊!”张闲雅立刻放开妈妈的脖子,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妈妈,我好久好久没见你了。这次你会带我们去游乐场玩吧?”

“爸爸都说了,妈妈很累了。你就知道玩张小雅,每天吃五顿饭就算了,连九九乘法表你一个礼拜了还没背过,张小雅你没救了!”张彬蔚小朋友第一时间表达自己对妹妹的鄙视。

“妈妈!”张闲雅小朋友嘴巴咧开来,嘴角下拉,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眼看就有金豆豆掉下来。

“小蔚!”张硕拉着儿子教育,“妹妹是用来保护的,不是用来欺负的。懂不懂?”

“哦。”张彬蔚小朋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那么,我可以欺负严宁吗?”

“严宁比你小两岁呢。”罗澜不满的瞪儿子,“你好意思欺负弟弟吗?”

“可是我上个礼拜在幼儿园跟赵嘉博他们打架,老师也说我不对啊!赵嘉博比我大一岁呢,我到底能跟谁打啊?”

“跟谁也不能打。”罗澜无奈的叹息,自己和张硕都不是那种野蛮的人,为什么儿子会这么强势?动不动就打架,打架还下狠手,长大了可怎么办?

“儿子,动拳头是解决问题最笨的方法。”张硕耐心的教导。

“可是太爷爷说,枪杆子里出政权。对待阶级敌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好吧,罗澜抬手抚额,仰天长叹,我终于知道这小子遗传谁的基因了。

一家四口一起去停车场,张硕把两只小崽子塞进车里,又把罗澜的行礼放到后备箱。然后上车坐进驾驶座,把车倒出来,慢慢地驶出停车场。

罗澜坐在后面,女儿趴在她的怀里,手指玩弄着她脖子里的珍珠项链,儿子则乖乖的坐在旁边,手里玩弄着一支仿真的玩具手枪。

机场高速还是一如既往的堵,车子排成队缓缓地爬行,张硕从观后镜里看了一眼罗澜,笑问:“这次去欧洲,收获不小吧?”

“嗯,就是工程机械不是我的本行。很多东西我看也看不懂。”

“这次不是主要参观学习人家的管理模式嘛?”

“是啊,我带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回来。晚上给你看。”

“你都成工作狂了,今天是周末,明天是母亲节,所有的工作都放到礼拜一去处理。周末要好好地休息。”张硕对着观后镜笑得荡漾,“陪孩子,陪我。”

“话说母亲节哎!不应该是你们给我过节吗?要说陪也是你们陪我啊!好好地慰劳慰劳我这个当妈的吧?”

“是啊老婆,晚上我得好好地慰劳慰劳你。两个礼拜没交作业了呢,你也真放心。”

“去!”罗澜登时羞红了脸,转头看向车外。

“爸爸不是好孩子。”张闲雅偎依在妈妈的怀里,冲着爸爸瞪眼,“老师说了,作业都得按时交。”

“唔,乖女儿。”张硕也忍不住老脸一红,对着后视镜笑道:“老师说的对。”

“流氓。”罗澜没出声,只用口型默默地骂了一句,朝着后视镜瞪了一眼,继续转头看外边。

张硕只觉得小腹猛然窜起一股火苗,腾腾的往上顶,烧的抓心挠肺的难受,于是不再多说,抿着唇集中精力超车,变线,再超车。把车速控制的超速百分之十以内,一路摔下鸣笛骂娘无数。

先回四合院,停车后把两只小崽子甩出去,张硕转头朝着院子里喊:“妈!妈!”

陈玉佳慌慌张张的从厨房出来,朝着儿子瞪眼:“来了来了!叫魂呢你。”

“看好孩子,我先送罗澜回去洗澡。”

“不要嘛!我要跟妈妈在一起!”张闲雅小朋友一听这话立刻转身往车上爬。

“乖女儿,妈妈坐了一天飞机了,身上好臭臭。爸爸待她去洗白白,一会儿回来跟你吃晚饭啊。”

“洗白白为什么不在家里?这里也有浴室,我可以把我的澡盆盆给妈妈用。”

“妈妈是大人了,不能用宝宝的。乖女儿,听话进去跟奶奶玩儿,明天爸爸妈妈才能带你去游乐场。”

“唔……”张闲雅小朋友在游乐场和妈妈之间痛苦的纠结着,被哥哥一把拉走,“走了啦!你个没断奶的小孩。”

看着女儿被儿子拉着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四合院,张硕暗暗地握拳,儿子好样的!爸爸没白疼你。

张硕一上车,罗澜便埋怨上了:“我给爸妈和爷爷都带了礼物,好歹也要进去问个好再走。”

“晚上过来吃饭,什么礼物比我还重要?”张硕二话不说发动车子,直奔自己去年买的那栋别墅而去。

北京的别墅贵的要死,但张硕还是咬牙买了。

钱不是问题,天玺湾度假村,摄影工作室两块的收入都不少,罗澜在成氏集团的股份也没撤出来,这几年分红也相当可观。

四合院是国家给老太爷住的地方,有父亲和母亲配在那里,再加上两个活宝就可以了。年轻人要有二人世界。所以在千般万般不方便之后,张硕毅然决然的斥巨资买了这栋别墅。

车子靠近时,电子识别系统的大门自动打开,张硕顾不得把车子挺进车库便熄火下车,连车钥匙都来不及拔下来便拉扯罗澜往屋里跑。

“哎呀!”罗澜跑的太急,脚不小心扭了一下。

“没事吧?”张硕忙停下来简单的检查一番,发现没什么问题后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踹门进屋。

别墅里没有请佣人,只有一个钟点工每天早晨九点来打扫卫生。

张硕抱着人一路直奔二楼卧室的洗浴间,把人放在洗手台上去放热水。

罗澜坐在那里荡着双腿咯咯地笑:“瞧你这心急火燎的样子,哪像两个孩子的爸爸?”

“这个……不得不说我有点冤。”张硕把浴缸里放上水,转身回来脱罗澜的衣服。

“冤什么?”罗澜笑着勾住他的脖子,主动仰着头把唇送上去给某人吻。

“人家都是一炮一个孩子,我这儿一炮两个孩子。少打了一炮嘛。”

“无赖!”罗澜笑骂,“你这算的是什么帐?”

“唔……老婆,交作业吧?女儿说了,好孩子都要按时交作业。”张硕三下五除二把二人身上的衣服都扒了,抱着罗澜进了超级按摩大浴缸。

因为两个礼拜没摸着人了,第一趟来的比较快。

完了之后草草冲洗一遍,张硕又抱着人转战床上。

连着交了三次作业,罗澜便沉沉的睡去。从欧洲辗转回来,半个月的时间走了几个国家,十来个机械生产基地,她早就累坏了。若不是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哪里有精神收什么作业。

张硕看着怀里沉睡的美人,满足的笑了笑,轻轻地起身出去给老妈打电话。

“你们不回来吃饭了?”陈玉佳有点犯难,回头看了看端坐在餐桌旁边忍着不动筷子的两个宝贝蛋儿,低声叹道:“小蔚和小雅两个孩子都说要等妈妈一起吃呢。”

“罗澜睡了,这半个月累的不轻。你跟孩子们说一下,我们明天一早回去吃早饭。”

陈玉佳是过来人,一听就明白,忍不住低声埋怨:“你们也真是的,孩子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妈妈盼回来了,却连个晚饭都等不及。”

“妈!”张硕低声笑道,“您心里只有孙子孙女了,就一点也不为你儿子着想啊?”

“得得!”陈玉佳立刻求饶:“算了吧你,我喂孩子吃饭去了。你们爱咋咋地吧。”

挂了电话,张硕轻声笑了笑,转身进厨房热了两杯牛奶端进了卧室。

罗澜迷迷糊糊的喝了一杯牛奶继续睡,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四点多。

她是被饿醒的,肚子里空空的,前心贴后背了都。揉着肚子翻了个身,感觉到身上压着一条长腿,便抬腿踹了一脚。

“唔?”张硕睡得迷迷糊糊的,“老婆?”

“几点了?不回去吃晚饭了?”罗澜睁开眼睛看着四周一抹黑,明白耽误了回四合院陪孩子吃饭的时间,立刻不乐意了,“怎么不叫醒我?”

张硕清醒了,扑哧一声笑起来:“几点了?四点半了老婆?现在过去吃早饭太早了。”

“四点半?”罗澜挫败的躺回去:“怎么一觉睡到这时候!”

“你累坏了嘛。”张硕伸手过来搂住老婆,香香软软的真的好舒服。

罗澜抬手推他:“别压我肚子,我都饿死了!”

“饿了?”张硕立刻欠起身来:“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几点啊,睡会儿再去了。”

“可不能让老婆饿着。”张硕说完,伸手拉过睡衣披上,穿着拖鞋下楼去给老婆弄吃的。

张硕的厨艺已经锻炼出来了,但床上那位饿的厉害,他也没工夫精工细作,找了燕麦片出来弄了一碗燕麦粥,又把冰箱里的土司拿出来放微波炉里中火转两分钟。

香喷喷的煎鸡蛋抹上点酱,再掰几片生菜叶子加到土司里。简单的早餐完成,放在托盘里和粥一起端进卧室。

床上早餐是一大享受。

罗澜靠在床头慢慢地吃,张硕坐在一旁继续瞌睡。

吃完后又躺了一会儿,方起身下楼去,把车上的行礼拿上来一一整理。把带给各人的礼物都拿出来放好,一会儿好带去四合院。

早晨七点,两个人穿戴整齐出发,一路上都在想怎么跟两个宝贝蛋解释昨晚晚饭缺席的事情。

幸好两个小宝宝都很大度,在爸妈拿出礼物之后,便对昨晚某人无故缺席说话不算话的事情不再计较。

罗澜给陈玉佳买了一件开司米大披肩,浅浅的青灰色,陈玉佳喜欢穿旗袍,这个披肩很薄很密,保暖很好,春秋时节配旗袍正好。

陈玉佳很高兴,在镜子跟前转了几圈,又笑着嗔怪:“我现在以看孩子为主,这么贵重的东西平时也穿不到,你又乱花钱。”

“今天是母亲节呢。算是我给您的礼物嘛。”

“母亲节的礼物啊!那我可得收了。”陈玉佳又得意的照了照镜子,回头问老伴儿:“怎么样啊?”

张秉云正在看罗澜给他带回来的一套英国骨瓷茶具,听了老妻的话,抬头笑了笑,敷衍道:“很好。这个很配你的气质。”

陈玉佳很明显不满意老伴儿的敷衍:“哼,几十年了,你就知道这一句话。”

“哟,我这句话还说的不对了啊?”张秉云很满意这套骨瓷茶具,抬起头来冲着老妻乐。

“对,对!你张部长说的话哪有不对的。”陈玉佳把身上的披肩摘下来,仔细的叠。

是的,现如今副部长的那个‘副’字已经去掉了,张秉云现在是部长。

“今天是母亲节,不如把小蔚他老爷姥姥一起叫上,咱们出去吃吧?上次我听吕司令的夫人说有一家私房菜馆做的老北京菜很地道,咱们也去尝尝?”

“不就是驴打滚儿艾窝窝那一套嘛?有什么好吃的。高血压高血脂的人不能吃糯米啊。”

“老土了吧?”陈玉佳立刻反驳,自从升级当了奶奶,她的地位在家里有所提高,连部长有时候得到让着她。谁让她有金童玉女左右护法呢。老两口意见相左的时候,俩孩子是毫无原则的站在奶奶这一边,尤其是小孙女,说不过就哭,小嘴巴一咧,哇哇一闹,张部长再大的原则再厉害的规矩都没辙。上头还有位老爷子呢,宠曾孙女没边儿!

“爸,今天是母亲节嘛。咱们老爷们儿就谦让一回呗。”张硕在一旁打圆场,暗地里握紧了媳妇的手。

“成。你去接小蔚他姥爷和姥姥。我跟你妈你爷爷带着孩子先去。”

“好唻。”

“我要跟爸爸一起去,我想姥爷姥姥了!”张闲雅小朋友立刻举手发表意见。

“不行,你坐爷爷的车去,爸爸妈妈的车上挤不开了。”罗澜立刻驳回,老爷子出门必须带着保镖,前后至少四辆车。

“妈妈……”张闲雅小朋友又要撒娇。

罗澜使出杀手锏:“今天是母亲节哦!是妈妈的节日呢!小雅不听妈妈的话,妈妈是会生气的。”

“就是,你给妈妈准备的蛋糕都自己吃了,老师说了,妈妈很辛苦,我们要给妈妈准备礼物。”张彬蔚小朋友立刻落井下石。

陈玉佳忙把撅着嘴巴后悔不该把蛋糕干掉的孙女抱过来哄:“小雅乖,咱们可以在路上给妈妈买礼物啊。”

“那好吧,我要做太爷爷那辆车。”张闲雅小朋友做最后的妥协。

“我也要做太爷爷那辆车!”张彬蔚小朋友做了回跟屁虫。

没办法,太爷爷的车空间大啊,里面有沙发有电视,可以随便玩游戏机啊!

“上太爷爷的车?”张仲坚老爷子换了一身崭新的中山服,浅灰色,拄着沉香木的拐棍儿,倍儿精神,“那还不快点儿走?太爷爷可不喜欢等人。”

“走咯!”张彬蔚率先开跑,一路直奔门外的房车。

“哥哥你等等我!”张闲雅小朋友撅着嘴巴一路追,一路抱怨:“你一点都不绅士!你比陆嘉楠差远了!”

“陆嘉楠是你的跟屁虫!我才不要跟他比,一点男子汉的样子都没有!切!”

罗澜无奈的看了张硕一眼,问旁边的陈玉佳:“陆嘉楠是谁啊?”

“陆将军家的小孙子,跟咱们家宝贝在一个幼儿园。”陈玉佳看着老太爷和孩子上了车,自己也拿了包催促张秉云,“快些走吧,今天礼拜天,堵车啊!”

“走了走了。”张秉云换了件定制版西装从后院走过来,雪白的衬衫,衬得他年轻了好几岁。

部长同志决定了,母亲节在家里算是大节日了,要当做中秋端午什么的来过。决不能忽略,也不能马虎。尊重女性是新时代男人的必要素质,要给孩子们做个好榜样嘛。

罗澜给自己的爸妈也带了礼物,给妈妈的是一枚萱草花样式的胸针,白金镶蓝宝,是她托一个朋友专门设计的。萱草花在中国代表着母亲,蓝宝石是宋书琴的幸运石。

俗话说,不养儿不知报母恩。罗澜是在做了母亲之后,才真正体会到了做母亲的不容易。

她连张硕的妈妈之前说的那些过分的话做的那些过分的事都原谅了,更不会忘了自己的母亲。

这个周末大家都很开心,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二老一少三个母亲,儿子给母亲敬酒,丈夫给妻子夹菜。贴身小棉袄把着妈妈不放手,小捣蛋鬼则趴在太爷爷的怀里要听打鬼子的故事。

闹了大半天,老爷子累了,张秉云夫妇带着孙子孙女陪老爷子回家。张硕罗澜送罗以文夫妇回去之后去自己的别墅。

车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之后,张硕长长的叹了口气。

罗澜笑问:“你叹什么气啊?不高兴啊?”

“当然啦!”张硕不满的瞥了罗澜一眼,“话说母亲节也有我的一份好不好?为毛你们都没有人给我礼物?”

“可你是爸爸啊!你想要礼物不得等到下个月的父亲节吗?”

“我现在是爸爸,可怀胎十月的时候却是妈妈!”

“啊!”罗澜惊讶的笑起来,“说的也是啊!”

“所以你要给我礼物!”张硕很坚持的要求。

“那你想要什么礼物呢?张妈妈?”

“啧……”张硕瞪了罗澜一眼:“我现在是爸爸!”

“那你还过母亲节?”

“我跟你说不清楚!”张硕愤然,“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说你都没给我礼物!”

“我为毛要给你礼物?”

“你不替你儿子女儿给我这个当妈的送礼物嘛?”

“好吧,回家把接下来两个礼拜的作业都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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